约莫是响动声太大,原本在小径前等待的登阙急匆匆地跑到了纪桓跟前:“主人,你没事吧?”
纪桓回过头,故作轻松地咧嘴笑道:“没什么事,不过这石门打开动静那么大,我怕有人会过来,还得麻烦你继续回小径口守着,要待会真有什么状况别自己处理,先赶回来告知我,我会解决。”
等登阙领命离开,纪桓才向死牢内走去。
死牢幽暗,单凭肉眼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物,耳边不断响起水流声,纪桓尝试着发出两声轻咳,声音空灵略带回响,这些细节让纪桓大约能猜出死牢内应有一处幽潭。
纪桓将灵力凝聚于指端,广袖一挥,靠近墙边的几处烛台瞬间燃起了幽蓝色的火光。
光亮下,纪桓一眼就看见了浸没在寒潭内的陆云琛,潭水刚好没过陆云琛的小腹,水面上附着着一层水汽,向上看去顶端垂下的铁链上系着两个铁钳,那有些生锈的钳口死咬着陆云琛的肩胛,将陆云琛整个人悬于空中。
看水深,双脚是踩不实的,陆云琛全身的重量都挂在肩胛的铁钳上,流出的鲜血将身上刚换的新衣服再度侵染,此时这副模样,比起当初被二少拖至刑房时更加狼狈……
纪桓长吁了一口气,团团白雾从唇边散开,他提着衣摆,踏入寒潭水中,冰冷的水流浸没入鞋袜,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路窜到颅顶,冷得纪桓身子忍不住地打摆。
快靠近陆云琛身边时,纪桓才发觉陆云琛那双墨色的眼眸就这样一直注视着他,眸中好似随着潭水的凉意凝上了一层冷霜。
“陆仙尊。”纪桓轻唤了一声,只见陆云琛垂下眼眸,唇角微微上扬不似初见时那般温柔,陆云琛笑得讥讽,不多时又如认命那般合上了眼眸。
他抚摸过陆云琛肩上的铁钳,摸索到卡扣时,他两指用力一按,只听‘咔’的一声,死咬着肩胛处的铁钳张开大嘴,陆云琛身体在脱离束缚后,直接倒入了他的怀中。
太清瘦了。这是纪桓搂住陆云琛时脑内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你想要干什么?”陆云琛开口,声音很冷很平,听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纪桓看了一眼陆云琛,那双淡墨色的双眼比起刚才多了几分杀意,看模样若不是陆云琛双手被废,保不住今日便会将他活活溺死在这寒潭里。
但哪怕是这样,他还是能够理解陆云琛内心的防备,所以仍旧眯笑着眼将陆云琛搀上了寒潭,上岸后,他将两袖中的水拧干净,转而想去帮陆云琛处理衣服上的水,他才刚伸手,陆云琛就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好意。
现在两人的气氛是有点僵。他在现世很少吃瘪,所以在面对陆云琛一次又一次的疏远下,心里不由有些尴尬,他的手下意识地往脑袋一搭,习惯性地抓了两下,这束好的发冠被抓挠的动作一牵引,顿时疼得他咧了咧嘴。
他倒吸了口凉气偏过身,正当瞥眼看见陆云琛时,他想起刚刚笨拙的举动,一时间尴尬感倍加,急忙把手藏在身后,吊了吊嗓子,道:“那个…寒潭底下挺冷的,我就想着有什么话,我们上岸以后说,刚…刚解开铁钳的时候没弄疼你吧?”
陆云琛盯了纪桓一会,眼神里像是觉得纪桓有些陌生,似乎在透过纪桓看另一个人。
纪桓被这眼神盯得有点发毛,尴尬地笑了笑道:“你别什么话也不说,你就算叫骂两句,也比我俩现在大眼瞪小眼的好吧?”
陆云琛收回眼神,低声道:“没什么好骂的。”
听见陆云琛肯开口交流,纪桓不由松了一口气,目光随之也落在了陆云琛手腕上那处扭曲丑陋的伤痕上,脑海里又回想起祁南枭挑断陆云琛手筋的画面,心里不是滋味了起来:“接下来路还很长,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困在这种地方等死吧?”
陆云琛迟疑地打量了纪桓一番,对方这副欲意推心置腹的模样,倒是令陆云琛觉得有些可笑,不过陆云琛并未将这些神色未流于表面,反倒是温柔地弯起唇角道:“待仙门重振士气,便可与南枭里应外合,给魔族予以重创。”
纪桓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陆云琛的同时,脸上露出了担忧的模样道:“你真相信祁南枭会和你里应外合,他把你手筋挑断那会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陆云琛柔声道:“身为师长,我相信那也只是南枭不得已而为之,这点缓兵之计我还受得住。”
纪桓看着陆云琛的双眸怎么看都觉得干净澄澈,也就是这份干净澄澈才让纪桓更觉得头痛,眼下陆仙尊完全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根本不懂人心险恶,怪不得当初会被仙门诓骗到甘心自毁修为,最后沦为了魔族的阶下囚。
不过纪桓转念一想,陆云琛既然肯和他说这些,就证明那日陆云琛在昏厥前对他笑是真的,感受到他的好意也是真的,他说不定能够将陆云琛这种天真的思想给扭正过来。
在纪桓心中思绪万千来回踱步的同时,陆云琛那双眼一直都冷冷地看着纪桓,没有多余的感情。
直到纪桓驻足,陆云琛那种冰冷疏离的目光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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