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意迟2
听到这句话,温久瞳孔骤缩。
她急切地朝宋彧走近几步,追问:“他现在在哪?”
“这我就不知道了。”
随着两人距离拉近,宋彧如痴如醉地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清香,惬意地眯起双眸。
“我只能告诉你当年之事并非天灾,而是人为。那些流寇收了好处,拿钱办事索温公子性命,在此过程中温公子不慎落水,流寇们当即搜寻了下游一带,虽然没找到,但能肯定的是他没有溺毙于河中。”
“是谁?”温久眼眶通红,“是谁要对我哥哥下此狠手?是你指使的吗?”
“我说不是的话,久久——你会相信吗?”
宋彧眉梢微挑:“你该知晓我对你的心意,三年来做过最过分的事也只是把长公主和温二叔调离京城,怎么会在明知你兄妹感情深厚的情况下还对温公子痛下杀手?更遑论主动对你透露内幕了。”
这番虚情假意的话听得温久想吐,她清楚地记得三年前贴身侍女惨死的画面——为了控制她,宋彧有什么事做不出?
即便温初言失踪真的不是他主谋,单看他对此事的了解,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何况……我也不过那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宋彧自嘲地笑了笑,眸光刹那暗沉,似是不甘又似怨恨,变得极其幽诡可怖。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弃子。”
这话在温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神色一凛:“幕后黑手是谁?”
“久久,一次性下了全部筹码风险可是很大的。”
宋彧曲起手指,轻叩搁在桌上的药碗,光滑的瓷器表面传来清脆的响声。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拿等价的物品交换,这个道理你明白么?”
“……”
他果然不会轻易告诉自己。
温久掐住手心,掌中传来的刺痛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平复呼吸,见面以后第一次直视宋彧的目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谈判的意向。”
能确认兄长生还已经足够了,甚至额外摸到了当年一连串事件背后的边角,再谈下去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和宋彧谈条件不亚于与虎谋皮,这一点,过去的三年里温久深有体会。
若无意外,今天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久久?”
男人似乎从她不同寻常的冷淡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游刃有余的表象终于出现裂痕,声线颤抖:“你要走了吗?”
他惶然站起,被鹤氅包裹住的单薄身躯摇晃欲坠,有那么一瞬间与过去重叠,温久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瘦弱的、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少年。
当时她刚过完九岁的生辰不久,有一天祖父领着个男孩回家,对她说这位是六皇子,往后会跟随他做学问。
名唤宋彧的男孩比温久年长一岁,个头却和温久差不多高。而且和温久印象里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皇子们不同,宋彧身形纤瘦得让人心疼,寒冬腊月里只穿一件单薄的长衣,虽然破旧,却整洁干净,可见主人十分注重仪表。
男孩一开始躲在温太傅身后,看上去很紧张,直到温太傅介绍完才不好意思地走上前。
温久也是在这时看清他的长相。
——真的是非常漂亮的一个孩子。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狐狸眼,给年幼的温久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睫毛纤长,眼尾微微上挑,目光流转间勾魂摄魄,比西域进贡的夜明珠还要迷人。
男孩腼腆地笑着,有些羞涩:
“你、你好,我是宋彧。”
怕年幼的小姑娘不理解,他补充道:“彧就是彣彣彧彧的那个彧。”
这么一解释感觉更复杂了,宋彧正懊恼着,谁知对面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立刻给予了回应。
“我知道!”
温久正处在对新奇事物好奇的年纪,也尚未形成后来清清冷冷的性格,她欢快地说:“就是‘疆场翼翼,黍稷彧彧’的那个彧,对不对?”
她最近刚读了诗经,小孩子嘛,表现欲强:“彧是富有文采之意,难怪祖父会收你做学生——宋彧,好名字!”
“岁岁,不可无礼。”
温太傅无奈轻责:“怎能直呼殿下的名讳?”
“……哦。”
小温久乖巧应道,收敛了骄傲,规规矩矩地朝宋彧行礼:“殿下好,我是温久。”
“不、不必多礼。”
宋彧连忙摆手,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俄而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反正父皇不在乎我,没有人把我当皇子看,所、所以不必多礼,叫我宋彧就行。”
同样不得父亲喜爱的温久听了这话,不禁对初次见面的男孩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情,宋彧甚至比她还要可怜——
自己好歹有爷爷和哥哥疼爱,宋彧却是真的无人关心,吃不饱穿不暖,一看便知在宫中受尽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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