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宁坊的大槐树下依然围坐着一堆闲人,正在口沫横飞地传播闲言碎语:“哎哎,那个老张家的二儿子,昨天被端瑞堂赶回来了,你们知道吗?”“赶就赶嘛,人家现在白捡了个漂亮媳妇儿,抵得上在端瑞堂干一辈子了!”“哎你别说,我觉得那小姑娘有点不对劲,昨天半夜啊,我就听到他家院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年轻女人抽泣声!真渗人啊……是不是被张行英给打了啊?”“不会吧?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啊……”听着别人的闲言碎语,张行英有点无奈而尴尬地看着他们,结结巴巴地解释说:“其……其实他们说的是阿荻,她不是我远房亲戚,我看她无父无母倒在山路边,挺可怜的,就把她带回家了。我们……我们挺好的,准备过几个月就……就……”众人看着他的大红脸,顿时了然,周子秦和他打过一场球,俨然已经是兄弟了,立即起哄:“好啊,什么时候成亲,我们来喝喜酒!”“还没定呢……最主要现在家里也没啥钱。哦,各位请往这边走。”他拘谨得几乎要找个地洞钻下去,赶紧领着他们往家里走。张家虽然不大,但院子不小,收拾得着实干净整齐。院外是一排木槿花树篱,左边一株石榴树,右边一个葡萄架,架子下放着石桌石凳。屋旁还引了外面水渠进来,设了一个小池子,里面养了三四条红鲤鱼,池子边一丛菖蒲,数株鸢尾,清新可爱。此时正有个少女蹲在小池边清洗刚摘下来的白木槿,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站起回头,惊惶不安地扫视着面前这群人,直到看见张行英才松了一口气,讷讷叫他:“张二哥。”“阿荻,那个……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说帮我做古楼子的,然后他们是,是……”“是朋友,张二哥的朋友,慕名来吃你做的古楼子。”昭王哈哈笑着,打断张行英的话。名叫阿荻的少女长相十分清丽,跟手中水灵灵的木槿花似的,虽然不算什么艳丽名花,但那种清新娇嫩的少女气息格外动人。她似乎十分怕生,只略微向他们点了下头,便低头端起洗好的白木槿,一转身就进了屋内。张行英赶紧招呼大家进屋坐,昭王却摆手,命人把酒摆到葡萄架下,随意就在石凳上坐下了,对鄂王说:“这小院子真不错,比七哥你那个茶室有趣多了。”鄂王李润无奈笑着,示意黄梓瑕和周子秦也都坐下。张行英从里面端出个足有一尺直径的古楼子,放在桌上。这饼烤得焦脆灿黄,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众人都迫不及待掰了一块品尝,羊肉的香混合在饼皮的脆里面,入口的那种鲜美,叫人直欲升仙,不似人间美味。几个人刚打完球饥肠辘辘,更觉这个古楼子味道绝妙。昭王几乎抢了一半捧在手上吃,问:“张行英,这是刚刚那位姑娘做的?”张行英点头,说:“她说再给做个木槿蛋花汤,各位先慢点吃,我去帮忙。”他说完,飞也似地跑里面去了。黄梓瑕手中捏着一块饼,踱步到门口一看,那位阿荻姑娘正在灶台边打鸡蛋,张行英坐在那儿烧火。火苗子在膛中吞吐,一片柴灰飞出来,粘在了张行英的脸上。阿荻轻声唤他,指了指脸颊,张行英抬头看她,胡乱将自己的脸抹了几下,那柴灰却在他脸上被涂抹成了一片。阿荻摇头无奈,只能走到张行英身边,弯下腰,抬起袖口帮他轻轻擦去那片灰迹。张行英抬头朝她一笑,笑容有点傻乎乎的,在灶中偶尔窜出来的火苗映照下,微带晕红。
黄梓瑕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她想起某一年的春日,某一个人,为她爬到山壁上采一朵开得最盛的花朵时,脸颊上也是蹭上了一片尘埃。那时的她,也是这样用袖口帮他轻轻擦去,与他相视而笑。大约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吧。她脸颊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心口已经感觉到剧痛。那种近乎于钝刀割肉的疼痛,让她只能扶着墙,慢慢地蹲下去,抱紧自己的双膝,拼命地喘息着,让自己维持平静。那个人,已经与她恩断义绝了。而她却为了他,成为了被四海缉捕的屠杀亲人的凶手。若没有爱上他,或许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的祖母与叔叔,依然在蜀地幸福地生活着,一切噩梦般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崇古,崇古?”她听到周子秦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抬起头,果然看见周子秦的面容,关切而紧张:“崇古,你怎么啦?”“我……”她慢慢地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他,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大概是刚刚打球太累了。”“哎,你呀,太逞强了,幸好夔王爷帮你上场了,不然,你非晕在场上不可。”周子秦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拉到石桌边坐下,“来,先喝口汤,新鲜的木槿花真是爽滑甜美,你肯定喜欢的!”黄梓瑕接过他手中这盏汤,喝了一口,点头说:“确实好喝。”鄂王也赞赏道:“还是新鲜的美味,比王府中那些整日在炉子上热着等我们传膳的好多了。”昭王问张行英:“她叫阿荻是吗?你问问愿不愿意到我府上帮佣?每次我打球时,她做个古楼子等我回家就行!”黄梓瑕端着碗,默默无语。原来这位昭王根本就是喜欢到处挖人墙角,有一点自己看得上的就想要弄回家。算上她那回,已经见到他三次企图挖人了。却听张行英说:“王爷见谅,阿荻真是我上个月进山采药的时候,在路边捡来的。她家世不明,日常又连门都不出,所以我想她无法伺候王爷的。”周子秦诧异:“什么?真是路边捡到的?”“是、是啊,她当时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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