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鄂王李润,他们在浓重夜色中踏上了归程。“你先回府,还是去大理寺?”黄梓瑕毫不犹豫说:“回府,带点吃的去大理寺。周子秦和张行英还在那里呢。”他也没有反对,只说:“回来后,我在枕流榭等你。”黄梓瑕顾不上吃饭,到厨房提了食盒,坐王府的马车奔向大理寺。大理寺少卿崔纯湛,因为公主的事情,已经赶往公主府。黄梓瑕一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似乎就看到了他那种惯常的仿佛牙痛发作般的神情。大理寺丞范阳正当值,看见黄梓瑕过来,十分客气地与她见礼,脸色至今还是青的:“杨公公,您说这事可怎么办哪,公主啊,而且还是圣上最疼爱的同昌公主,居然就这么在街头被杀了!”黄梓瑕叹道:“我们如今只能先等皇上的旨意再说了。”范阳跺脚哀叹,对于衙门的其他事务完全不在意了。就连黄梓瑕说要带着食盒去找吕滴翠都不在乎,直接挥挥手让她进去了:“子秦和那个张行英也在里面,杨公公尽管进去吧。”天色已昏暗,净室内只有一个墙洞中点了一盏油灯,投下幽幽的光。黄梓瑕站在门口时,只看见滴翠和张行英紧紧靠在一起,那一小团跳动的火光在他们身上镀上淡淡的光华,他们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那点光怔怔发呆。周子秦正蹲在门口,看见她过来,兴奋不已地跳起来:“崇古,你来了?啊……太好了太好了,还带了吃的来,我都饿死了!”他接过黄梓瑕手中的食盒,兴奋地到里面说:“张二哥,阿荻,不管其他的了,吃饭最大,来来来,先吃点东西!”周子秦勤快地设下碗碟,把自己觉得最好吃的两碗菜先放到滴翠和黄梓瑕的面前,然后又给大家发筷子。夔王府的厨娘对黄梓瑕一向很好,给她送的都是最拿手的菜,可惜四个人都是食不下咽。黄梓瑕望着滴翠,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吕姑娘,相信子秦也和你说过了吧,再度过来,是有些许小事,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们。”滴翠怯怯地站起来,低声说:“我……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早上都已经说过了……”周子秦见她这样惊惶害怕,赶紧摆手解释,说:“别误会、别误会,张二哥是我们的朋友,所以你也是我们的朋友嘛,就当聊聊天了!”黄梓瑕见滴翠的神情依然迟疑,便抬手拍一拍张行英的背,说:“吕姑娘,相信我们。好歹我们会一直站在你这边,如果是大理寺的人过来的话,我怕你会更受惊吓。”
听她这样说,张行英赶紧点头,低头安慰滴翠道:“放心吧,杨公公很厉害的,世上没有她破解不了的疑案。我相信,只要你一切照实说,杨公公一定可以帮你申冤的!”滴翠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许久,给他一个勉强扯了一下唇角的表情:“可是……我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我杀了那两个人。”“对我们说谎,是没有用的。”黄梓瑕打断她的话,目光看向周子秦,周子秦会意,立即说道:“吕姑娘,孙癞子的尸体就是我经手检验的,尸体上的伤口,我记得很清楚。”说着,他回身到外面折了一根树枝给她:“吕姑娘,你就把我当成孙癞子,给我们示范一下当时的情景吧。你说孙癞子站在门内,于是你就举着刀子,刺了他两下,对吗?”“对……”滴翠手中握着那根树枝,颤声应道。“那么当时,你是怎么刺的呢?”滴翠犹豫着,看看张行英,又看看手中的树枝,但终于还是举了起来,向着周子秦的胸口刺下去。张行英大急,正要阻拦,周子秦已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阻在了半空:“吕姑娘,如果一个人面对着别人刺下去的话,伤口必定是从上而下的。可惜孙癞子的伤口,是从左至右的,也就是说,他是在向右侧卧着时被人刺中的,伤口略有向下倾斜,我们推断,那个人必定是趁着孙癞子睡觉时,蹲在矮床前,挥刀刺入的,而不是像你所说,他来开门时被你刺中。”“所以,若你坚持说自己杀了孙癞子,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你是如何在孙癞子睡觉的时候潜入他那个铁笼般的屋子里杀死他的?又是如何在门窗都由内反锁的那个屋子里出来的?”滴翠呆呆地站在他们面前,无言以对。张行英瞪大眼睛看着她,颤声问:“阿荻?你为什么要说谎?你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是凶手?”“当然是为了你,张二哥。”黄梓瑕静静说道,“你以为她是杀了魏喜敏和孙癞子的凶手,而她以为你才是为了替她报仇、杀了那两个人的凶手。所以,在她发现你已经成为被怀疑的对象,甚至也确实地影响到了你的前途之后,她选择了牺牲自己,义无反顾地到大理寺投案自首,企图顶替你的罪行,保得你的平安!”黄梓瑕的话,让张行英和滴翠两个人都惊呆了。“阿荻……你太傻了!”张行英猛然将她的手抓住,这么大一个男人,又欢喜又气恼又悲伤,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你啊……你!现在我们可怎么办啊?”黄梓瑕看着他们彼此交握的手,心中欣慰又难过,只能说道:“现在公主死了,吕姑娘当时身在大理寺净室,绝对没有嫌疑。但之前两个,你已经有招供,一时要保你出来也难,恐怕你还是要等一等,要到真凶落网才能出来了。”滴翠神情黯然地点点头,轻声说:“对不起,张二哥,我……我竟不信你……”“不怪你,该怪我瞒着你……”张行英叹气道。
好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