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流石滩这三个字,向斐然整理背包的动作顿了一顿。抬起身,将登山包挂上肩膀后,他神色平淡地通知商明宝:“你别跟着,留在营地等我。”
“为什么?”她不解,“我还可以走。”
她已经歇好了脚,还做了充分的拉伸,体力和肌肉都恢复了。
“来回有七公里,直线攀登,你吃不消的。”向斐然的语气轻描淡写,对扎西撇了下下巴:“你先出发,我会追上你。”
“七公里,我可以。”商明宝坚持,抬起手腕上的表盘道,“现在还没到一点。”
“我说,”向斐然看着她的眼睛,言简意赅地重复一遍,“不可以。”
商明宝愣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这种眼神,那是不容分说的严厉和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唇角动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接着眼睫垂了下来,视线尴尬而伤心地撇走,“不可以就不可以,凶什么……”
她扭头要走,被向斐然扣住手腕,墨绿色半指手套下的手指根根坚实用力。
“我回帐篷了,你早去早回。”商明宝潦草而低声地说。
“商明宝。”向斐然蹙眉,“别耍脾气。”
这种情况,扎西也不敢直接一走了之,讪笑着帮腔劝道:“向博,路还可以,我看明宝是走得下来的,第一天的强度比这个高。”
“我不是在讨论这件事。”向斐然漠然将卫星电话塞到商明宝怀里,“昨晚上教过你了,这里很安全,你安心睡一觉,我保证在你睁眼前回来。”
“你那天答应我,以后出野外都带着我,是敷衍我吧。”商明宝捏着对讲机,兀地冷静地问。
“不是。”
“那这条往返七公里的路有什么我走不得的理由吗?如果我连这个都走不了,你以后凭什么带我?”商明宝看进他眼底。
她想撒娇的。撒娇才是她最擅长的方式。可是向斐然的不容置喙里有一股紧绷和认真,令她撒不了娇。
“商明宝,”向斐然再度叫了次她的全名,紧蹙的目光里罕见地染上了一些焦躁:“这条路也没有你非走不可的理由,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这里等我?”
“好呀。”商明宝泄了劲,不跟他争执了,“我不去就是了,你为我好,我知道,毕竟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不能独当一面,看到危险也不会避开,不会爬山不会下坡也不会喘气,看到树根不知道躲开宁愿被绊一跤,平地走着走着也会左脚绊右脚,摔倒了自己不会爬起来要等人来扶,手上磨破皮了要人吹气呼呼一下才会好。”
向斐然:“……”
商明宝抿着唇一会儿,无辜地看着他:“对吧,斐然哥哥,你喜欢的是这种废物。”
向斐然反复深呼吸三次,手指警告性地点了点,懒得再理她,径直扭过身往前走。
扎西大喜过望,赶快拉了下商明宝,小声说:“走啊。”
商明宝原地不动,剩扎西两头着急,眼睁睁看着向斐然的背影越来越远。
他似乎是咬了一支烟点燃,过了会儿,商明宝手里的卫星电话响起来,向斐然的声音伴着群山风声:“抽完这根烟之前如果你没追上,那就证明你确实走不了。”
商明宝撂下扎西,拔腿就跑。
“别跑别跑,哎! 来得及!……”扎西手里拿着她的登山杖,也不得不小跑起来。
商明宝在烟还剩大半截时便冲到了向斐然身边,气喘吁吁心脏乱跳:“我生气了!”
向斐然睨她一眼:“我也生气了。”
商明宝一顿,左右唇角来回抿了抿,卖乖地说:“我只是想看看那个龙胆到底有多华丽。”
向斐然没再纠正她那只是物种学名,而是问:“急救毯、照明头灯在不在身上?”
“嗯。”商明宝拍拍背包侧兜,“都在。”
“过流石滩的时候,不要掉队,记得?”
商明宝神情被他传染了严峻,点头道:“记得。”
向斐然对流石滩如此严阵以待,害得商明宝还以为这地形有多恐怖。可是,不就是一片高海拔上的乱石滩吗?灰白色的岩石碎片顺着山脊铺下,入目之处,除了石头便是雪。
还没有三年前的那个悬崖让商明宝腿软手抖呢。
她一路都乖乖地尾随在向斐然身后十步之内,没有任何超出轨迹或无视纪律的举动,让向斐然放松了紧绷的心弦。
华丽龙胆的开放期至少在五月份,龙胆科虽然有开得早的,比如蔓龙胆属、双蝴蝶属,但它们的生境是低海拔,一般在十二月就开了,何况扎西也不可能将它们混淆。
他凝神思考着这些,思绪中忽然有一根银针穿过——身后跟了一路的气喘声消失了。察觉到这一点时,向斐然的心脏蓦地一空,身体冰冷僵硬得如坠冰窖,唯有手指神经性地抽动了一下。
他猛地转身,胸口已经发紧——身后空无一人。
“商明宝?”他张开唇,但声音很难从嗓子中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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