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国太夫人低语一声,单手覆上城墙的土砖,掌心一片冰凉,印上粗粝的纹路。
冷风卷过城头,鼓振她的袖摆。
缠绕在腰间的绢带随风飘起,带上镶嵌的彩宝和珍珠浮现光华。
高髻上的金簪反射阳光,卧虎瞳孔中的宝石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林乐随国太夫人一同登上城墙,目送大军行远,震撼挥之不去。一时间心潮澎湃,柔美的脸庞泛起潮红。
国太夫人收回思绪,侧头看到她的模样,发出一声轻笑。
“大母,乐失态。”林乐有些羞赧。
“无妨,我当年送烈公出征也是这般。”国太夫人牵起林乐的手,继续看向远去的大军,声音温和,眼中蕴含岁月沉淀的智慧,“你年少,这次不能成行。但你有封爵,终有一日要履行责任,走上晋人的战场。”
说到这里,国太夫人转过头,目光锁定林乐,沉声道:“你的姐妹能在后宅嬉戏,你不行。别的宗室女喜好风花雪月,你要掌握的却是军政。你要追随君侯脚步,能仿效的只有公子原,直至超过他。阿乐,能做到吗?”
“我能。”林乐用力点头,目光坚定,没有半分迟疑。
“光说不行,必须做到。”国太夫人又看向远处,已见不到玄车的影子,只有绵延的黑色大军以及飘扬在风中的旗帜,纵贯广阔平原。
“遵大母教诲。”林乐正身叠手,态度无比认真。
“好孩子。”国太夫人抚过林乐的发顶,又一次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走下城头,“你的路注定不易,却是多少宗室女梦寐以求。君上爱护你,你的母族也得用,但这些都是外力,今后能走到多远,仍要靠你自己。”
两人一路前行,话音落在身后。
林乐认真思量,仔细咀嚼国太夫人话中的每一个字,心中有所得,目光湛亮,志向愈发坚定。
“乐定牢记大母教诲,必不负君上期待!”
当日,晋国大军开拔,浩浩荡荡开赴临桓城。
同一时间,楚国也集结数万军队,由楚项亲自指挥,开往与晋国相邻的寿申城。
楚军行军途中,一封楚项的亲笔信飞送齐国,送至公子弼面前。
彼时,公子弼刚下朝会,正同齐相商议上京传回的情报。
侍人引楚使入殿,后者手中捧着木盒,盒盖有铜锁把守,形为睚眦,唯有楚侯能用。
楚使入殿后,公子弼与齐相便停止交谈。
前者道明来意,恭敬送上书信。公子弼亲手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竹简。
“我国君上言,晋越有盟,晋发兵数万,越屯兵于边,战必大。楚战两国,恐旷日持久。四国各踞一方,天下势稳。如晋越强大,楚落下风,上京日渐衰败,齐如何独善其身?”
公子弼没有立刻出言,而是捧着竹简细读,认真衡量利弊。
他明白楚项的用意,也听到些许风声,得知晋国有铁,又有越国相助,此战对楚不利。
齐楚有历城之盟,如今楚国递送国书,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坐视不理。
何况晋侯野心勃勃,楚国若败,晋人的兵锋会指向谁?
应该不会是越国。
“唇亡齿寒。”
思及此,公子弼目光微沉,利落合拢竹简,已然有了决断。
公子弼心有决策,却未表现于外。
他放下竹简,看向对面的楚使,正色道:“事关重大,非一夕能决。君暂去歇息,待明日宣于朝会,氏族共议再予回答。”
军情如火,刻不容缓。
楚使担忧战事,心中万分焦急,却不能明言催促。
公子弼明摆着拖延,给出的理由却无可挑剔,完全合情合理。
万般无奈之下,楚使只能压下心头焦躁,听从对方的安排,暂离齐侯宫,下榻城中驿坊。
殿门开启又关闭,脚步声逐渐远去。
齐相匡斌目送楚使离开,视线移回上方,见公子弼又拿起竹简,心中有所猜测,遂道:“出兵与否,公子可有决断?”
“楚人狡诈,但有一事没说错,晋侯野心勃勃,有问鼎之心。偿其大欲,必征战四方,杀伐不断。今楚晋争锋,万乘相抵,刀锋匹敌,初战至关重要。不能胜必士气大跌,久战不利,乃至引发国内动荡。”公子弼放下竹简,指尖擦过落在末尾的印章,扭曲的兽纹环绕楚字,象征一国之君。
“公子有意出兵?”虽是疑问的语气,齐相心中已有答案。
战鼓尚未敲响,态势已然明朗。
晋楚相争,若是两败俱伤,则对齐大为有利。但晋有了铁器,且有越国相助,形势对楚不利,他所期望的局面很难实现。
一旦楚国落败,楚项不可能全身而退。楚国国力受创,必会伤筋动骨。
届时越霸南境,晋霸西境,两国联合,天下谁人能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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