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京城进发。南京城门的硝烟有目共睹。
爸爸把沈清带到家里二楼的房间。
房间门口站着沈清的母亲思燕。思燕知道自己的丈夫想做什么,主意是自己出的。她深情哀伤而凄切,目光一直没有移开沈清。这个带给她无上快乐的小家伙。
时光真快。
有如白驹过隙,当年那个巴掌大小的婴儿变成了现在她眼中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再过不多久就是可以成婚的年纪了。他会书法,会品茶,会吟诗,也会下棋,还能说洋文,也能打珠算。同时也调皮淘气,说起南京街头巷尾的小吃,连思燕都佩服他。有这么个优秀的孩子,做母亲的还有何求呢?
沈清心中涌起了异样的感觉。他看见妈妈看他的目光如水般温柔,温柔地就像……离别。
爸爸则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眼神锐利,警告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来。”
沈清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他甚至都不用思考:“爸爸!?”
厨子扛着梯子进了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爸爸!爸爸!“他声嘶力竭地喊着。
他家的厨子力大无比,一把把他扛上起来。沈清看见了爸爸的背影,爸爸穿着自己喜欢的衬衣配上了西式的驼色马甲,头发像过去无数的日夜一样细心打理过;妈妈在一旁,穿着宽大的孕妇裙,子宫里是沈清期待已久的生命。“妈妈!”沈清转而喊。
厨子已经开始爬梯子,一步,两步,三步……眼看着阁楼的暗门被打开了。“放我下来!”眼泪和鼻涕胡乱的搅和在了一起,但沈清没有放弃。
“爸爸——妈妈——!”沈清每一次喊,都用尽了自己肺里的空气,这傻小子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嗓子了。
“你不要哭,要当个男子汉。”
“无论爸爸妈妈对你做出怎样的事,都是为了你好。”
爸爸妈妈昔日的话语涌进了他的脑海。他羡慕爸爸有坚实的大手,他眷恋妈妈温暖的怀抱。他想回到曾经的日子,爸爸妈妈会牵着他去新街口的戏院,他对里面气派的装潢布置感到又新奇又震惊;他们一起去福昌饭店喝别人的喜酒,新娘子洁白的婚纱如一朵出水的芙蓉。爸爸的小轿车带着他走过了南京城无数大大小小的街口;妈妈的手牵着他走过金陵大学和金陵女子学院;老爷子带着他沿秦淮河而上去徽州挑拣新出的茶叶。美好的回忆有如此之多,如滔滔长江一般在他的脑海奔腾不息。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我爱你们!”
沈清从来没有说过爱。他十五岁了,每天都忙着玩,忙着上私塾,吃着妈妈的饭,用着爸爸给的铜钱,老师教导他:亲情是最宝贵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爱。
妈妈思燕的眼泪流了出来。这位民国母亲感到自己已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使命——他的孩子懂得爱了!她可以放心的走了。
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却也是一道泪水滑下脸颊。
但他优雅地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块丝巾给妻子擦了擦眼泪。
两人从房间内走出去了。
“我……”母亲思燕想要说什么。她思绪万千,不知如何开口。
“我知道。”
丈夫结实的臂膀怀抱了她。这是他一生当中最后的幸福场面。两人之间早已形成的夫妻默契取代了一切言语,此时此刻,他们的心境是一样的。
过了很久,厨子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照您的意思,给锁上了。”
仅仅只能容纳一人的阁楼里,放着母亲为他准备好的点心和水果,父亲送给他的一把左轮手枪,枪身上写着他的名字alv。父亲告诫他“时刻学会保护自己”,枪里有五发子弹。阁楼没有从外面锁死,这是为了方便他不到万不得已的逃跑。沈清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眼泪止不住,但是已经不能发出声音。方才数秒他已经喊哑了自己的嗓子。
他从来没有哭的这样惨烈过,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向他袭来,他感到自己已经坠入了一口枯井,无论他怎么哭,怎么闹,都只会离地上的人越来越远,井里的天空也只会变得越来越暗。他挤着窗户,这间阁楼他从来没有来过,看样子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窗户蒙上了灰色的布,拉开布,他看见外面的世界。
他看见了城门的雪和城门的烟。
世界的彼端,阿尔贝·加缪出版了自己的随笔集《反与正》l’el’endroit。
“睁开眼睛正视光犹如正视死亡,这才是大勇。”
他写道。
日本人来了。
坦克,大炮隆隆的开进了南京城。日本人开进南京城时,穷人们举着日本国旗向他们跑来,他们并不愚蠢。人们一方面为了饶命,一方面期待着日本人能够给与和平。但是迎接他们的只是机关枪的扫射。日本人占领了国民政府的大楼,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所有珍贵的文件都已经打包带走,一同带走的还有中华文化所有的艺术瑰宝。愤怒的日本兵开始把枪口对准无辜的百姓。他们挨家挨户的搜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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