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屋内只有灯影照明,晏瑾整张脸埋在裘衣蓬松的帽兜里,晏琛并没有将他的脸看真切。
灌进来的冷风将帽兜吹落,披散的乌丝下,那张脸白得越发剔透。
晏琛发觉,这位多年不见的皇兄,似乎比他后宅里搜罗来的几十个宠姬更有一番韵味。
晏瑾脸上为数不多的血色,也在帽檐被吹落的时候尽数散了去,他想去抓帽子,手却冷得一个劲颤抖,手腕抬都抬不起来。
晏琛回了神,才觉出这种让他惊艳的白同时也是病态的,慌忙站起身替晏瑾拉好帽兜,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对方脸庞,冰冷柔滑的触感,让他在满意之余,又禁不住捻了捻手指。
晏琛对身后的婢女招了招手,“皇兄畏寒,窗户还是别开了,关着吧。”
听到这句话,晏瑾低头抿了口茶,知道这人总算要走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没聊上几句话,晏琛就推说宫里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带着他的人急匆匆出了门。
他来相府探望晏瑾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晏瑾的母妃是伺候老皇帝起居的宫女,他出身低贱没有母亲家族势力支撑,在老皇帝十多个儿子里面格外不起眼。
琦国打了败仗求和,要送一个皇子到去昱国做质子。年纪大的皇子,有一帮支持自己的势力让老皇帝忌惮,年纪小的老皇帝又舍不得。
选来选去,他猛然想起有一个常年被自己遗忘在偏殿的老三,这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晏瑾离开琦国两年后,老皇帝纵情声色染了见不得人的病去世,临死前下了道诏书,要传位给大皇子。
大皇子是皇后嫡系众望所归,可九皇子晏琛才是所有兄弟最会玩弄权术的。
早在老皇帝咽气之前,他就拉拢朝中大小势力,那道传位的诏书送到大皇子府上,已经不知不觉变成要他自戕的诏令。
接下来两年,晏琛用强硬的手腕接连斗赢其他皇子,有实力的被他扣上谋反篡位罪名斩首,不中用没威胁的就发配到封地做个富贵闲人。
直到两年后的今天,一切准备就绪,他都开始筹备登基大典了,却不想半路杀出个被他遗忘的三皇兄。
回来后不住皇宫直接住进了相府,有夏宵庇护,他连快刀斩乱麻的机会都没有。
他对晏瑾原本是忌惮的,但是今日一行探清楚虚实,他已经将对方划为掀不起波澜那一类——
晏瑾的身体比传闻中还要虚弱,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精力手腕与他竞争皇位?谁会愿意追随这么一个羸弱多病的主子?就算晏瑾最后胜了他,这条苟延残喘的命,又能在皇位上挣扎多久?
他放下了戒心,决定回去安心处置朝局,等待某天相府里传来晏瑾病逝的消息就行。
回到琦国后,夏宵对晏瑾讲过这几年的更迭动荡,晏瑾对当下的形势心中有数,晏琛对他的忌惮,也能猜到十之八九。
晏瑾喝完茶,挥退伺候的婢女,拉好衣领双手拢进袖中,独自迈出屋子走进庭院中的飞雪。
至少有一句话晏琛说的没错——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屋子里里闷久了,好好的人都会闷出病来。
这座院子石子小径两侧种满梅树,都是宴瑾回来之后,夏宵命人连夜移植到他的院中的。
晏瑾印象很深刻,第二天早晨对方领他走出房门,也是在这样一个细雪飘飞的天气,满院娇艳红梅闯入视线,给这方灰白的天地增添了生机,也在他心里留下了一笔艳丽色彩。
晏瑾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并不敢久待,踏进碎雪中伸手捉住一截花枝,想折回去养在瓶子里。
然后他再一次体会到,现在这副身体有多么不中用。
那花枝并不粗,可是他拧了半天,手腕使不上力,那只手要在风雪中冻僵了,积雪被抖落一大片,这花枝颤了又颤,就是不断。
晏瑾缩回手呼了口气,正想再来,一截青色广袖探到头顶,与梅花相似的香味从身后将他拢住。
来人修长的手指映着白雪红梅,轻而易举将花枝折下来,放入他掌心。
熟悉的香味让晏瑾心中一松,握着花枝抬头看去,笑盈盈道,“忙完朝中事务了?”
夏宵将他的领口掩得严实了些,微微一笑,“嗯,刚刚忙完。阿瑾怎么到外面来了?
晏瑾摇了摇手里花枝,“每天关在屋子里太无聊了,顾楠也不来看我,我就是想出来走走,折枝花带进屋插着。”
夏宵低头看他,温润的眸子映出红梅与狐裘。
四年没有见面,当初的晏瑾尚且是个青涩少年,如今他突然回来了,却带着不肯主动解释的病弱身体。
这张脸比四年前更加引人遐想,夏宵不知道他在昱国经历过什么,但他时不时能感觉到,病弱的表皮之下,对方举手投足的气质,总在无意间带着勾人的风情。
晏瑾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拽了下他的袖子。夏宵移开目光,揽了晏瑾肩膀,将人带着往屋子里走,“外面风太大大,站久了又该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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