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的事并没有就此了结,永丰帝于年初委派封令铎,根本不是去什么白沟督军,而是去了闽南查案!
&esp;&esp;惶恐之下,严含章孤注一掷,将事情所有的来龙去脉,毫无保留地呈报了永丰帝。
&esp;&esp;永丰帝自是惊怒不已,夺官抄家的诏书已经写好,却在颁布的最后一刻犹豫了。
&esp;&esp;要论行军作战、治国安民,封令铎是他的左膀右臂,可若是论及增盈国库、谋利充帑,朝廷里任何一人都比不过严含章。
&esp;&esp;那一夜,永丰帝思量几多。
&esp;&esp;他想起前朝时,因谏言获罪,被昏君活活打死在大殿的祖父;想起如今还占据着北部四州,与北凉狼狈为奸的旧帝。
&esp;&esp;几十年来,中原战火不断、民生凋敝,若是要休养生息、韬光养晦,永丰帝只怕是有生之年,都难以完成北伐夙愿,为父报仇。
&esp;&esp;故而他犹豫良久,最终在天下和私仇之间,选择了后者。
&esp;&esp;严含章是不是罪大恶极,他不在乎,只要严含章能助他蓄积军资,永丰帝可以对钱财来路视而不见。
&esp;&esp;于是永丰帝替他遮掩,帮他善后;而严含章则以另一套阳奉阴违的新政,回报了永丰帝的“仁慈”。
&esp;&esp;冬日的阳光白晃晃的,看似明艳却没有一丝温度。
&esp;&esp;潋白的光线从菱花窗外透进来,疏疏地扑落在君臣之间,将两人隔成两个世界。
&esp;&esp;封令铎迷茫地注视着眼前那个曾与他把酒言欢、高谈苍生的人,只觉陌生又荒诞。
&esp;&esp;“闽南一案,你若挑明,涉及的不仅是严含章,还有朕……”永丰帝顿了顿,语气肃然地问封令铎,“你要弹劾严含章,难道连朕也要一起弹劾吗?”
&esp;&esp;封令铎不语,沉默半晌才问他到,“所以所谓新政,只是打着富国强兵的名,实际收敛民财,只为了充盈北伐军费,是么?”
&esp;&esp;永丰帝没有作答,算是默认。
&esp;&esp;胸口像坠着个又冷又硬的冰石,封令铎脑中空白,惊愕与失望之下什么也没说,只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esp;&esp;他想起许多年前他们栖身的破庙里,彼时那个还叫做宋胤的少年……
&esp;&esp;那时他们都还很年轻,没有经历过血战的沙场,也没有看过太多眼前的浮华,他听他醉醺醺地谈了一整夜的四海清平之梦,之后便心甘情愿地辅佐追随,直至他走上这万人之巅。
&esp;&esp;可是身处波诡云谲的朝堂许久,封令铎怎么会忘了——人都是善变的,更何况是自古便难测的君心。
&esp;&esp;许是两人的沉默过于凝重,永丰帝放软了语气,有意破冰道:“闽南路的案子,关系到严含章,关系到新政,更关系到北伐。算朕问你要一个情面,在北伐成功之前,都不要再提这件事,行么?”
&esp;&esp;“北伐?”封令铎简直笑出声,“前朝与北凉勾结,一旦开战便是旷日持久,大昭如今积贫积弱,拿什么再去支撑一场恶战?!”
&esp;&esp;封令铎的问题再次将两人间的气氛丢入深潭。
&esp;&esp;永丰帝沉默良久,终是无奈叹气道:“那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esp;&esp;“苦一苦……百姓么……”封令铎嗫嚅,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esp;&esp;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刻,他的脑中出现的不是别人,而是几日前才与他在朱雀门外辞别的姚月娥。
&esp;&esp;他想起离家从军的那日,之所以不告而别,是因为见了母亲他便走不了,而若是见了姚月娥,他或许便不想走了。
&esp;&esp;年少时,封令铎也曾嘲笑过那些儿女情长的人,可是温柔乡英雄冢,真要到了自己身上,才会真的有所体会。
&esp;&esp;那些他从小便被灌输的民生疾苦和苍生安乐,一见到姚月娥就像遇热的冰,他想,当个沉迷声色的纨绔子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esp;&esp;可是后来,当他知道了姚月娥的过去,封令铎又是多么地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惰念,而放弃仕途。
&esp;&esp;因为匡扶社稷、救国救民,那些书本上的句子和渺远的理想,在遇到了姚月娥的那一刻,才全都具体起来。
&esp;&esp;她那么努力地想活着,而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便是在帮助千千万万个“姚月娥”活下去。
&esp;&esp;对于他来讲,那就是所谓“百姓”的全部意义。
&esp;&esp;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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