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玩，让你们进城来玩一天。”良馨接过二嫂身上的黄豆，“入冬了，地里没什么事，今年生产队又不允许搞任何家庭副业，想着你们进城一天，也不耽误干活，就叫你们来玩了。”
&esp;&esp;“怎么没活，我是一队的饲养员，咱队里的牲口都得我喂，我还得捞沙子，割柳条编筐，我还得读书，还得去西边大河里捞鱼……”
&esp;&esp;良馨突然抓过卢苇的手，手心全是厚厚的茧子，手背五根手指全都开裂，才刚入冬，陈年冻疮就全都复发了，又摸了摸她的肩膀，入冬了，她还穿得很单薄，一件缝满补丁的蓝褂，底下是缺了袖子的棉袄，因为没了袖子，就成了马甲，马甲下面是夏天的返销棉衬衣，隔着衬衣摸到了肿得像馒头的肩头，上面还有结了又脱落反反复复的血痂。
&esp;&esp;“你每天早饭都不吃，就要先挑上两大缸的水，哪怕是阴天下雨也照挑不误，吃一碗芋头干稀饭，就得淘净、铡碎上百斤的饲草，再一趟又一趟给牲口加料，寒冬腊月，你还得一遍又一遍下大河捞沙子，偷养鸡鸭，深更半夜，守着牲口旁，读书写字，写完了还要背着人做各种手工活，日日不停干十几年了，休息一天，玩一玩，不行吗？”
&esp;&esp;“玩什么？”卢苇跟在良馨后面，“打扑克牌？那干什么要来江京，地里不就能玩？”
&esp;&esp;良馨在心里微叹一声。
&esp;&esp;槐花大队的人，很多人最远的地方就是公社，从出生到老看到的人，过的都是穷日子，最大的幻想不过就是顿顿白面白米饭，顶天了就是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
&esp;&esp;“良馨，你真没事吧？”
&esp;&esp;下了公共汽车，到了城中心，大嫂还在不放心的一问再问。
&esp;&esp;“真没事。”
&esp;&esp;良馨拎着富春面粉走进文化宫隔壁的向阳饭店。
&esp;&esp;向阳饭店是老牌国营饭店，几张大圆桌零零散散坐满了一半，良馨跟人商量，空出来一张整桌子，让三人坐下。
&esp;&esp;“窗口那边的小黑板上写着早点供应，你们看要吃什么？”
&esp;&esp;三人朝着窗口看过去。
&esp;&esp;一张四方小黑板，靠在窗口，今日供应：
&esp;&esp;馄饨，012元1两粮票/碗
&esp;&esp;小笼包，072元3两粮票/屉
&esp;&esp;白粥，01元1两粮票/碗
&esp;&esp;茶叶蛋，004元/个
&esp;&esp;……
&esp;&esp;“这么贵……”头一回进省城的大嫂，看到价格吓了一大跳，“供销社两个鸡蛋就能换一个2分钱的作业本，这里一个鸡蛋要4分钱！”
&esp;&esp;“包子是镶金的吗？”卢苇看到小笼包的价格惊呆了，“什么包子能卖七毛二！”
&esp;&esp;“鸡蛋是用茶叶煮出来的，茶叶多贵啊。”二嫂就是省城人，国营饭店没进过几回，但价格都是很清楚的，“小笼包是临淮没有的汤包，不是我们过年时包的包子，确实贵，就是在江京，普通工人一个月也舍不得吃几次。”
&esp;&esp;大嫂趴到良馨跟前，小声道：“良馨，我们来之前带了玉米馒头，我们还是别在这里吃了，在这里四个人随便吃点东西，一天工都白干了，再说我们今天还没上工。”
&esp;&esp;良馨起身，走到窗口前，对服务员道：“来四碗馄饨，每碗里面加一个荷包蛋，再来两屉小笼包。”
&esp;&esp;“四碗！”
&esp;&esp;大嫂听见了，“蹭”地站起来，还没走过去，就被二嫂按着坐下，“点都点了，你们头一回来省城，这家饭店是老牌馄饨店，馄饨特别有名，就好好尝尝。”
&esp;&esp;良馨端着四个茶叶蛋走了回来，看着蠢蠢欲动的大嫂和一脸不赞同的卢苇，“服务员很凶的，你们再吵，她们立马就拍桌子骂过来了。”
&esp;&esp;“小声点！吃完了还不赶紧去上班，钉在这磨蹭什么！”
&esp;&esp;服务员适时对着几个大老爷们吼了一句，男同志们半句都不敢吭，拿起劳保帽灰溜溜地走了。
&esp;&esp;大嫂和卢苇看傻眼了。
&esp;&esp;本就头一次进城，不敢在多说什么。
&esp;&esp;良馨与二嫂对视一眼，笑了。
&esp;&esp;“这个鸡蛋是黑的，还都是裂开的？”
&esp;&esp;大嫂和卢苇也是头一次见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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