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宫人们听到了念珠碰撞的细碎声响。
&esp;&esp;一直被秦玅观拢于掌心的东西露了出来。从寝殿挪至书房的路上,这串念珠几次要落下,所幸,最终还是被她带出来了。
&esp;&esp;封进匣。秦玅观摩挲温润的白玉珠,唇瓣翕动。
&esp;&esp;陛下?!方汀跪下,不敢去接这念珠。
&esp;&esp;秦玅观语调极轻,轻到只有方汀能听见。
&esp;&esp;在朕心中她已是妻
&esp;&esp;秦玅观真的累了。
&esp;&esp;唐笙亦是。
&esp;&esp;枕畔人睡去后,秦玅观若是醒着,便会无数遍凝望她的眉眼,想要将她的模样刻于心底。
&esp;&esp;她这一生囿于深宫,为了安宁不得不去争,为了那点抱负,倾注了半生心血。
&esp;&esp;为人钦佩,为人尊崇,为人算计,为人痛恨,为人唾弃。
&esp;&esp;短短四载,恍如一梦。
&esp;&esp;毕生所求,或许曾经得到,然而正如覆水,能触及的只有那片湿润,终究是无法久掬掌心。
&esp;&esp;她似乎一无所得。
&esp;&esp;秦玅观于暗淡的灯火下垂眸凝望,略觉荒诞。一双积蓄着力量的手却探了过来,一枚枚收紧指节,扣紧了她。
&esp;&esp;她似乎又赢得了什么。
&esp;&esp;病痛钝化了她的五感,但唐笙眼底的哀伤与茫然,夜深时的啜泣,她都知晓。
&esp;&esp;踽踽独行至今,能得唐笙相伴,她也算无憾了。
&esp;&esp;宋人有言:瓮中春色,枕上华胥,便是长生。
&esp;&esp;她见过了最美的春色,也与唐笙同入安乐梦乡。此后长眠,也算是长生了。
&esp;&esp;秦玅观敛眸,看向窗外的烟雨,在心中说完未曾脱口的半句话。
&esp;&esp;既是妻子,她总该为她留些什么。
&esp;&esp;
&esp;&esp;天大亮,山雨也更凉了。
&esp;&esp;林间的落雨声愈发加密集,冲得行人睁不开眼,马匹低垂着颈子缓慢前行。
&esp;&esp;靠近人朝元观时,人马停于竹林外,唯有一人压下大笠,顶着风雨穿过林子。
&esp;&esp;小道推门清扫落叶,一道人影歪了下来。
&esp;&esp;熬了许多个昼夜的唐笙支撑不住,倒在了朝元观前。
&esp;&esp;道士匆忙将人扶进来,唐笙却坚持要见执一道人,迈着虚浮的步伐拖着沉重的身躯往里去。
&esp;&esp;这是第三回了,执一若再躲她,秦玅观极有可能撑不到第四回了。
&esp;&esp;她挣开道士的搀扶,踉跄前行。
&esp;&esp;转角处,石青色的得罗衣摆划过。
&esp;&esp;道坤轻托了她一把,好让她立直身,不至于失态。
&esp;&esp;唐大人,你不必寻了,我便是执一。
&esp;&esp;唐笙灰暗的眼眸迸发出一丝光亮。
&esp;&esp;道长,我想求您
&esp;&esp;这是第二回了。执一淡淡道,这世间万物皆遵从道法,贫道已破过一回例,不该有第二回了。
&esp;&esp;道家入世以求济世。唐笙被冷雨激过的眼眶泛红,从幽州至辽东,陛下所作所为天下人有目共睹。圣君驾崩,天下注定要大乱。到时候生灵涂炭,何谈道义呢?
&esp;&esp;唐笙语调有些激愤,执一听罢,并不恼怒。
&esp;&esp;她摊开掌心,露出罗经仪,拇指下滑。
&esp;&esp;密密麻麻的字眼虚化为残影,每一次都指向相同的方向。
&esp;&esp;那是岳陵。执一翻手,宽袖下落,只剩七日了。
&esp;&esp;岳陵是秦玅观登基后修筑的帝陵。
&esp;&esp;唐笙的眼眶烧了起来。
&esp;&esp;我也知只剩七日了。唐笙哽了哽,可不试试,怎知这时日就是准确的?
&esp;&esp;执一眸光微烁,她缓缓道:你要逆天而行么。
&esp;&esp;面前的少年人眼底虽含泪光,但眸色却异常坚毅。
&esp;&esp;道长,我来求您,不止为了所谓的圣君崩逝,天下将会大乱。唐笙鼻息闷重,我来求您,亦是为了病重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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