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子弗在害怕什么呢?”他极冷漠又极戏谑地一笑,“怕我杀了他?难道我在子弗心中,就是一个连孩子都不肯放过的恶人吗?”
&esp;&esp;钟情喉间不自觉动了动。
&esp;&esp;十七年,他们相识整整十七年。萧晦了解他,就像他了解萧晦一样。
&esp;&esp;他知道萧晦刚刚是真的动了杀心,萧晦也知道他是故意在替元昉开脱。
&esp;&esp;他们在彼此面前都是无所遁形,毫无秘密可言,不然当年他也不会整整两年都没从萧晦布下的天罗地网里逃出来。
&esp;&esp;这个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往往也极度清醒,钟情心知自己很难骗过他。
&esp;&esp;除非,有什么事情能比刚刚元昉的话还要刺激,能压过他此时的愤怒,让他心神激荡之下,再也来不及想别的……
&esp;&esp;见钟情沉默不语,萧晦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
&esp;&esp;他抱起转身就走。
&esp;&esp;“这一次,子弗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不会再把你留下这里让旁人觊觎。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今天我必将带走你。”
&esp;&esp;钟情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不仅没有挣扎,还将手臂环抱上他的脖颈,一副温顺得任君采撷地模样。
&esp;&esp;萧晦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恢复正常,自嘲地讽笑道:
&esp;&esp;“怎么?子弗要用美人计?”
&esp;&esp;钟情轻咳一声:“虽说元昉说的都是些孩子话,有一句倒也不无道理。”
&esp;&esp;萧晦飞身上檐。
&esp;&esp;即使怀中抱着一个成年男子,依旧身轻如燕,踏雪无痕。
&esp;&esp;他冷道:“哦?子弗真想左拥右抱娇妻美妾在怀?”
&esp;&esp;“你明知我不是这样的人。”
&esp;&esp;怀里的人轻轻揪住他的衣襟,胸口处传来小小的力道,就像是那人敏感而又纠结的心绪。
&esp;&esp;他听见那人说,“子渊,我想娶你。”
&esp;&esp;萧晦脚步一顿,差点从房檐上滑落。他身躯微颤了两下,最终牢牢立在檐角,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esp;&esp;自始至终,这尊雕像都紧紧护着怀中的人。
&esp;&esp;钟情见他顿住,心知自己找到了那件对萧晦来说刺激得能浇灭所有愤怒的大事。
&esp;&esp;他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既为自己,更为萧晦。
&esp;&esp;他将头轻靠在萧晦肩上,掩唇咳嗽一声后道:“风大,带我回房吧。”
&esp;&esp;石雕动了一下,将怀中人抱得更紧,随后听话地转身,原路回到那个金碧辉煌、格格不入的房间。
&esp;&esp;回到房间后,萧晦依然像个木偶一样,跪在钟情床边,局促地模样,似乎连该做什么表情、该摆什么动作都浑然忘了一般。
&esp;&esp;钟情拄着拐杖来到桌案前,萧晦一路膝行跟在他身后。
&esp;&esp;他坐下来,慢慢整理好桌上凌乱的笔墨纸砚。
&esp;&esp;然后随手翻出一张素笺,写下四个大字——合婚庚帖。
&esp;&esp;萧晦眼睫轻颤,看见笔走龙蛇,继续写到:
&esp;&esp;“奉日月为盟,昭天地为鉴。红纸墨书,良缘遂缔。共盟鸳鸯之誓,永谐鱼水之欢。”
&esp;&esp;最后四个字落笔时稍有犹疑,但到底还是写了下来。
&esp;&esp;萧晦像是被那四个字灼伤了一般,慌乱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esp;&esp;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着钟情,呼吸微乱。
&esp;&esp;“你真的……愿意?你不是——”
&esp;&esp;他再也说不下去。
&esp;&esp;就像过往无数个时候那样,无数的话堵在心口,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因为害怕一旦说出来,便连朋友都做不得。
&esp;&esp;钟情清淡地笑笑:“若我还是皇城下的钟世子、大军师,肩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自然是不敢的。但如今我只是出身乡野的钟子弗,得到明主赏识才有幸在元将军帐中混口饭吃。”
&esp;&esp;“如此,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esp;&esp;他将素笺整齐地叠好,递给跪在脚边的人,低头温声细语地问道,“子渊,你还要带我回去吗?”
&esp;&esp;萧晦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张素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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