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在路程上,她是真怕周绍等不及。眼下她能仰仗的,更多的还真就是那对萍水相逢的杨家兄妹了。
好在,杨雄并没有让她失望。
不多时,他便兜着一捧新鲜采摘的药草从门外回来,仔细拣择过后,动作熟稔地开始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捣碾。
杨英见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宽慰道:“夫人且放心罢,我们兄妹别的本事没有,对这山野上的花花草草却是熟稔的,这几味草药便是专克那青环蛇毒的,我们村里从前有猎户中招,就是我二哥帮忙采的药,那猎户服了这药很快就生龙活虎了。”
她说得夸张了些,但态度十分自信肯定,青娆的心头就当真松了松。
药草被碾碎时逸出的、略带苦涩的清香,亦稍稍驱散了空气中那份沉甸甸的死寂。
两人要等着杨雄将药捣碎,再上炉子熬药,青娆这会儿才有些心思接过杨英那些为了让她放松下来的寒暄的话题。
互通了姓名后,她视线落在杨英英气的眉眼和爽利的做派上,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疲惫的脑海里悄然浮现。
“杨姑娘,”青娆的声音放得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听你口音,不似淮州本地人,倒有几分……襄州那边的味道?”
杨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夫人好耳力,我家的确是襄州城关县人氏。”他乡遇故知,她难免兴奋,“夫人难道也是襄州人氏?”
青娆便弯唇笑了笑:“我夫家是襄州人氏,不过后来举家搬迁到北边,如今听见乡音,倒是觉得亲切。”
她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激起一圈圈涟漪。在听到城关县三字后,瞬间想起了去岁年节前后,她曾遣刁德寿家的婆子悄悄去城关县探听,得知程望入赘的那户人家,正是姓杨。
纵使如此,杨英也足够惊喜了。她本来心里还在暗自惴惴,救了这样富贵的人家会不会给家里带来麻烦,可让她见死不救,又实在不符合她这些年来受到的教养。
此刻听青娆说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关联,脸上的笑容不免更友善了。
青娆也是一副投桃报李的模样,笑道:“此次我们夫妻遇险,多亏了杨姑娘和你哥哥搭救,杨姑娘性子如此纯良,又有一身好武艺,不知可曾成婚?若是没有,改日我便去信给襄州老家,让他们帮忙给姑娘挑一门好亲事,必然让姑娘后半生衣食无忧。”
杨英轻咳一声,没想到眼前年轻艳丽的夫人会忽然像她们村里的老婆婆大媳妇一般,见着她就想给她做媒,但她也晓得对方是一番好意,正迟疑着要怎么回绝,端着药碗的杨雄进来了,他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道:“那感情好,等好事成了,来日我便让阿英给夫人做一双媒人鞋。”
青娆怔了怔,没想到杨雄会应下,一时还怀疑:难道是她想错了?这户人家,和程望并没有关联?
杨英却急了,她怕这位听着很厉害的夫人当了真,转头真给她牵了什么线,忙瞪了她哥哥一眼:“夫人别听我二哥瞎说,他开玩笑呢,其实我去岁就已经成婚了。”
杨雄暗暗瞥了瞥嘴。
他是真瞧不上杨英的赘婿,白面小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家底,一开始妹子要招赘的时候,他整日里想的都是把这臭小子想办法扔进山里喂狼。哪怕是如今,听到有这样的机会,他还是忍不住心动。
可惜他妹子是个死心眼的,认准了就不肯改,谁说也没用。
青娆接过药碗,刚煮好的药太烫了些,她问清楚杨雄是否是直接服用便先搁置在了桌上,笑吟吟地接着道:“看来你哥哥不喜欢你的夫婿。也是,你个女孩家天天在外头风餐露宿,多么辛苦,你哥哥是心疼你这个妹子呢!”她玩笑道:“若是你那夫君是个不疼人的,不若与他和离了,我再给你挑一个能知冷知热的。”
杨英脸烧得通红,连忙解释道:“夫人,他待我很好的,他在学堂里认真进学考来的头名,学院里奖励的银两,他都拿来给我买首饰了。只是我家里出了些事,前些时日我爹生了一场重病,花了不少存银,他固然想帮我,可人各有所长,他不会武功,也实在做不来护镖的事。”
青娆这才晓得,兄妹二人是自襄州过来,与镖局护镖的。
这么看来,杨家兄妹还真不是三脚猫功夫。
杨雄也知道见好就收,再拱火下去他那有主意的妹子就要恼了,也解释了一句:“那家伙虽然没出息来做上门女婿,倒也还算孝顺,前些时日家里抽不开人,他抄了不少书来赚银子,也是个有心的。”
青娆便笑着颔首,随意道了一句:“是个读书人,那倒是好,若是读出来了,将来杨姑娘你就是官太太了。”
闻言,杨英的表情却变得有些黯然。
按照原计划,程望本来是要去岁考举人,今岁上京考进士的。从前杨家个个能干,几个嫂子也不会同她计较阿爹给她的那一份,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拿来给程望用。
可如今家里出了变故,哪里还有多的让他读书的银子和赶考的盘缠?举业于是就这样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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