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小心从铁楼梯上掉下来的。有人推她的,有人把她推下来还给她系了皮带。”
段岸跟着田醒春皱起的眉头,把自己的眉毛也皱起来。她的手指绕住衬衫领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问话把田醒春带回了事发当天。
“田醒春,我在问你你看不见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真的是遭受家暴,那么我也是可以帮你的。”
“帮……我。”田醒春干燥的、起了死皮的嘴唇上下蠕动,她呆滞地重复段岸刚刚说的两个字,下一秒她坐着的铁椅子发出吱呀难听的摩擦过地面的声音,不等所有人有反应时,椅子已经轰然倒下。田醒春的上半身贴在办公桌上,双手抓住段岸的手。
她抓得很用力,浑身都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樊倩看到田醒春手上暴起一根根的青筋,段岸的手也被攥得通红。
“帮帮我!警察叔叔!帮帮我!救救许节吧!我求求你了!她是我唯一的家人啊!没有她,我就再也没有家了!!”
“田……田醒春……”樊倩看到段岸扭曲的脸和快要哭出来的眼泪,她忍着害怕,慌张地去拉田醒春的胳膊,“田醒春,你把断案姐姐捏痛了!你把她捏痛了!你松手!快松手呀!”
田醒春低下头,她的额头贴到自己和段岸的手上,声音夹杂着淡淡的抽泣,“求你……救救许节……我看不见,我为什么看不见?我为什么看见的第一眼就是你,你的……遗体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
“你不是说我们要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吗?你走了,谁来给我一个家?”
段岸的后背冒出一层汗,很快黏住她的衬衫。
她今天白天和章立早一起见了被打伤的当事人,他被打破的额头已经好了,只有胳膊上留下一块看起来吓人的紫红淤青。
段岸问他,伤有没有影响他的工作。他挠挠头,说现在也不痛不痒了,只要不碰就没事儿。不过刚挨一下子的时候疼的脑袋都发懵了,“那小子,嘿,真够劲儿!”
他玩笑似的说着,好像完全没有把要回赔偿金的事情放在心上。
而现在。
现在段岸看着田醒春,痛哭流涕的田醒春,不到四十岁已经长出白头发的田醒春,干枯的失去生命力的田醒春——这才是应该被拯救的人,这才是她段岸做律师真正想要帮助的人啊!
段岸跟着发抖的田醒春一起发抖,她的心底燃起一团火焰,一团名为正义和侠义的火焰,它熊熊燃烧着段岸的身体,让她仿佛置身于烈日之中。
“我会帮你……”段岸口舌发干,“我一定会帮你。田醒春,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好吗?”
田醒春抬起头来,她的头发已经随着刚才的突然的暴起变得凌乱。她透过挡在脸前的头发用一只眼睛看着段岸。
这时的田醒春像是认出了段岸是谁,像是从刚才那场梦魇中短暂的醒来了。
她松开段岸的手,站直说:“你刚才问我什么?”
段岸仰着头看她,天花板上挂着的顶灯灯光刺着她的眼睛,“我问你,你看不见以前发生了什么?”
田醒春说:“我不记得了。我的记性不好……”
“你爸爸打你了吗?!”一直安静着像是被吓呆了的樊倩在这时出声。小姑娘声音尖细,插进对话里,“你爸爸是不是打你了?他一把揪住你的衣领,把你丢到墙上。你撞到脑袋以后就看不见了,对不对?”
田醒春和段岸同时看向仰起脸来的樊倩。
樊倩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她看向段岸说:“我爸爸就是这么打我的。他打了我以后,我也看不见了,所以我想……”
田醒春弯下腰把翻倒的椅子重新扶正。她没有坐下,低头看着樊倩说:“是,但是我不记得他为什么打我。我没有徒手从热锅里捞白菜。”
办公室的门“嘭”一下打开。屋里三个人同时看向门口。袁仔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握着门框,收到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的注目礼,浑然不觉尴尬地问:“没事儿吧?我刚听到好大一声动静,没出事儿吧?”
段岸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又重重掉下来。
她合上电脑对樊倩和田醒春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8月23日(四)
段岸站在满天星火锅店的招牌下,仰头看天上朦胧暗淡的月牙。她的鼻尖缠着一股土豆粉的鲜香味,那是汪蕊特意下厨给她们做的夜宵。
段岸吃不下,站在店门口吹风。
店里,汪蕊看着田醒春和樊倩借着一盏昏暗的灯光把土豆粉嗦得掷地有声。
樊倩恨不能把整个脑袋都埋进碗里,露出的脑门儿上挂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汪蕊从桌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擦汗。樊倩抬头,两颊被土豆粉塞得鼓鼓,对汪蕊弯着眼睛笑。
樊倩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今天一日三餐都在店里解决。早上来她看见汪蕊给她准备的丰盛早饭,诚惶诚恐地恨不能跪下。汪蕊拉着她安抚了好一会儿,她才吭哧着说,要不然工资少发一点吧,不然这么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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