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誉收回视线,或许这里早就不属于他了。“我没配上。”他把化验单放在桌上,像以前把考满分的试卷拿给肖梦冉看一样,只不过这次他拿给肖梦冉的,是零分。肖梦冉正把小番茄的绿叶挨个揪掉,闻言,失手打翻了袋子。小番茄竞相落下,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四散滚远。她慌乱蹲下去捡,开口已带上哭腔:“谢谢阿晏,妈妈不是要逼你,我只是……”“我知道。”肖誉把她扶起来,拿着袋子蹲在地上收拾,然后放回桌上。“坐吧,我去做饭。”“别忙了,宿舍有门禁,我先回去了。”走到门口,肖誉突然问,“要排多久?”肖梦冉眼神失焦:“五个星期,五个月,五年,或者……”肖誉僵了一下,无力地垂下眼:“……照顾好自己。”转天,肖誉去了学校附近的银行,季云深给他的卡里有两百万,肾源他帮不上,至少可以在经济方面尽绵薄之力。他一直不愿意面对,这张银行卡像一张柔韧的蛛网裹着他,与他共生,割不断、逃不掉,直至他的肉体和灵魂消亡,这件事才算结束。其实昨天看到检验单那刻,他的心脏一下子就落地了,可没等舒出一口气,却又马上提了起来。肖梦冉和“妹妹”一哭一笑的脸反复出现,他心里腾起难以言喻的情绪, “肖誉,打开摄像头。”七月份是整个夏天最美好的时候了,既有夏天的氛围,又不会太热,一到晚上徐徐凉风吹在身上,整颗心非常平和,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值得烦心。吃过晚饭,肖誉溜达到教学楼准备上今天最后一节课。但是他走神了,那张银行卡再次牵动了他的心绪。刚拿到手的时候他在at机上查询了余额,好端端的怎么就失去权限了?是授权过期了,还是被季云深取消了?季云深既然把这张卡给了他,那就是他的私有物,现在不能用了他理应找季云深讨回来。正想到此处,手机屏幕亮了几下,说曹cao曹cao到,季云深一口气发来好几张照片,居然是《空山》的全部曲谱。
又在抽什么风呢?前些天拿个曲谱当饵钓着他,现在又主动给了他,季云深的情绪怎么比月亮还复杂。月亮的阴晴圆缺好歹还有个定律,季云深行事全凭心情,所以现在是心情好了?趁着对方还没反悔撤回,他赶紧点开原图保存了下来,不要白不要嘛。不过《空山》毕竟历经战争又几经辗转,缺页少角是常有的事,但这也没影响他的新鲜劲,心里默默地哼着,一时间也忘了给季云深回复,转眼间就下课了。晚课的设置不太合理,九点钟才下课,他在琴房练完琴就得马不停蹄地去洗澡,赶在十一点熄灯前收拾好所有。这一天下来就是铁人也得累得够呛。方知夏就是那个不累的铁人,在下面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机械键盘声音十分hifi,在他听来却格外心安,不多时就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而另一边,季云深终于忙完了工作,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手机,工作消息塞了满屏。没有肖誉的回复。现在才晚上十一点——大学生是不可能在凌晨之前睡觉的。他灌下几口冰水,企图压下被小情人忽视的烦躁。肖誉这个小白眼狼,他好心好意去哄,却连句话都没给他留。桌上小盆栽突然落下一片叶子,他的视线跟着移了过去,鼠标右下角被肖誉砸出来的豁口异常扎眼,上次的旖旎画面蓦然清晰,他更加心烦意乱。电话响了近半分钟才被接起,屏幕上一片漆黑:“喂……”声音黏黏糊糊的,季云深愣了一霎,又确认了备注,是肖誉没错。“……什么事。”肖誉声线很冷,语调却软得能捏出水来。季云深陷进沙发,一阵口干舌燥,于是解开了领带:“肖誉,打开摄像头。”肖誉的脸很快出现在屏幕上,他侧躺在床上合着眼,手里拿着手机随呼吸而晃动,像一首四二拍的无声乐章。没想到睡迷糊的肖誉这么听话,季云深勾了勾唇角,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眼中的情|欲就要溢出来:“知道我是谁吗?”“季云深……”不是白天的疏离和抗拒,而是带着慵懒的软糯语调,没有距离,也没有防备。季云深心尖胀了一下,有种和肖誉很熟悉的错觉。就像两人耳鬓厮磨了很多年,甚至从上辈子就已经相识。“再叫我一声。”他贪心道。肖誉似醒非醒,轻微的小鼾由听筒传进他的耳朵,像采耳用的银针鹅毛,在耳蜗里转来转去,又酥又痒。喉结上下滚动,他仰头饮尽整瓶冰水,对体内熊熊烈火而言却是杯水车薪。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肖誉从宿舍揪过来,压在身下好好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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