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当然,当然高兴了。本来就不是我干的,能证明这点不该高兴吗?”
“不是你干的你怕什么?”老刑警问我,但他显然不打算在该不该高兴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只是继续注视着我,盯得我浑身发毛。
他在用眼神告诉我:“这次被你逃掉了,但你要小心着,这件事情还没结束呢。”
“近日,泸阳市警方向媒体通报,该市内长期被黑社会邪恶势力笼罩的阴霾终见曙光。据警方透露,本地最大黑社会犯罪团伙的首领王四,已于本月24日被确认死亡。初步调查显示,王四的死亡与黑社会内部的权力斗争密切相关,其遭遇致命枪击。在扫除犯罪团伙的行动中,警方正密切追缉团伙的核心成员马黄和梁辉等人,力求将罪犯绳之以法。
泸阳市警方强调,将持续加大打击黑社会犯罪的力度,维护社会治安稳定。全市警力已经全面部署,确保不留任何遗漏,彰显法治的威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拄着拐杖,人高马大地站在咨询台的前头,蹭着墙壁上挂着的有线电视机看。和我一样在病院里遛弯的还有几个老头,他们正一个个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左左右右地伸着脑袋,对我大声地斥骂道:“你把电视都挡完了,还让不让别人看了!”“就是,现在的年轻人素质这么差。电视又不是你家的,不是只给你一个人看的!”
看起来,他们还没搞清楚我的凶恶,还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收拾自家隔壁的老头老太,让他们连响屁都不敢放的。但眼下我要做个好人,要随时准备着接受警察的盘问。我只能一蹦一跳地闪到一边去,跟他们低声下气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各位活不长的老爷爷奶奶。我这人没眼色,耽误了您老不死的们看电视,大家见怪,见怪。”
电视机屏幕大概只有我的两个巴掌大。四爷那张癞蛤蟆脸被挂在屏幕的右下方,在照片里他戴着墨镜,侧身向摄像头瞟来,看着十足的黑社会大佬派头。和他的照片并列着的是马黄和小梁的证件照,都是红底的。二人留着寸头,憨里憨气,但三角眼中暴露凶光。老实讲,从面相上看确实都不像好人。
咨询台的护士反复地抬头偷看我,我以为她暗生情愫,对满脸刀疤的我含情脉脉呢,直到她小声地开口问我:“这几个人你认识吗?”
“啥?”
“我们听说你以前是在阿波罗歌舞厅上班的,那里不是四爷的场子吗?电视上这几个人,你认不认识呀?”另一个小护士也凑了上来,她们两个靠在一起,好奇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不说两句不行:“我就一当服务员的,还能认识四爷啊。不过,旁边那两个,我倒是见过……”
“哇哦。”二人发出了小小的惊呼,互相激动地对视一眼。
“但也就只是见过。人家是干什么的,我是干什么的,还配和他们几个说话。”他们是内场保镖,我是四爷专属的杀手。
“太吓人了,还好你跟他们不认识哦,要不然不得了啦,听说现在警察每天在阿波罗门口巡逻。”两个护士又交头接耳起来,她们讲话速度极快,露出兴奋又庆幸的模样。这大概才是普通人看新闻联播的反应,毕竟阿波罗里发生的坏事,四爷是生还是死,都离他们的生活相去甚远。
住院三周来,总共来了四波刑警,全是冲我来的,还换了几个人轮流地进行审问。当然见的最多的还是老刑警和小跟班的组合,他们的风格是师傅讲话徒弟记录。这之后来的两对采用的都是红白脸战术,一个和风细雨地问我问题,另一个嗖嗖地释放冷箭。老实说,朋友们,我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每天没完没了地输液,全身的骨肉细胞都像被换过了一次一样。包括我的大脑,我珍贵的记忆神经,也已经大变一场。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小伙子了。我的鼻子上挂了十公分长的裂伤,上面粗粗地缝着针脚。医生以为我没钱付手术费,只随心所欲地对我缝缝补补,针脚粗得令人不敢置信。我看着像个破烂的洋娃娃,还是百家布拼凑成的那一种。每天起床,当我面对镜子刷牙的时候,我都会恍惚镜子里丫的是谁。
他比我衰老多了,眉毛眼睛向下耷拉着,看谁都像在求救,一股被摧残狠了的模样。这些天在病床上,我实在是无事可干,只能反反复复地缝补我的记忆,东拉西扯一些不存在的事实出来。时间久了,我竟然也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朋友们,我已经完全相信了那个被我不断重述的故事:我是张天龙,在阿波罗上班的,干了四年,稀里糊涂挨了顿打,被惨无人道地关在地下室里头,然后命好,被救出来啦!谁救的?我不认识。四爷死了!肖东是谁?我什么都不知道哇。
在那群警察老帽儿里头,最厉害的还是老刑警。他不知怎得找见了原先阿波罗门口当差的门卫小弟。那小子一身肌肉,但是个胆小鬼,警察一来就什么都敢往外吐。据他所说,我在阿波罗里头是有地位的,人人见了都叫我龙哥,而且鄙人和马黄关系不错。老刑警拿这些话来问我的时候,我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恢复了精神派头,脑袋瓜也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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