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七筒,和马车外的小神医一并沉默。元鹤不由得去想这位小神医的容貌,药仙谷的大夫清高自傲,他们也的确医术奇高,有高傲的资本。他想这位小神医必然是个挺拔瘦削的年轻人,眉宇沉静面容严肃,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陶眠和小神医聊了两句,大多是情况是他在讨人嫌。等他耍贱耍够了,就要让神医和徒弟见面。“七筒,你也来见见小神医。”陶眠将车帘一掀,露出站在马车外的人。这人穿着朴素,一看便知他不讲究穿衣打扮,甚至连衣袖处被割药草的刀不小心划开也不在意。他的五官和元鹤想象得也相差无几,不是很出众的长相,难以让人记住。只是……元鹤盯着他侧脸和脖颈的皱纹。这小神医,怎么看着岁数这么大? 小神医这位看起来比三个元鹤加一起岁数还大的“小神医”,有个别致的名字。他姓陈,叫陈板蓝。陈板蓝七岁进入药仙谷拜师学医术,如今已整整六十载。他年轻时也有过波澜壮阔的经历,如今老了只想守成,安于一隅,不愿再理睬外面的纷纷扰扰。……要不是陶眠这神人,把藏到犄角旮旯的他找出来,他这辈子或许就能善终了。陶眠不是第一次来骚扰他。当初仙人听说来望病重,就到他这里求过药。那时陈神医已经被陶眠折磨过一次。陈板蓝最初尚能坚守自己的原则,他不是谁求他治病都会接,完全看心情。这话本来是他说来劝退陶眠的……结果陶眠天天在各处蹲他,连他在茅厕,对方也要捏着鼻子在外面问他心情好不好。到最后陈神医实在受不了,他连梦里都是陶眠的身影。……如此才答应了给他救命药,不知后来是否派上了用场。这次陈板蓝学聪明了,陶眠来信,他也不和对方说太多,只叫他带着病人来。不然还要承受来自仙人的精神折磨,这可不是一两个月能缓过来的疾病。比起他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他没那么倔强。如果生活捶打他,他就躺平让自己变得肉质鲜美。陶眠在信中提到,他新收的这个徒弟受伤比较严重,不仅仅在腿上。望闻问切,陈板蓝先审视对方一周,粗略一看,就看出不少毛病来。“陶仙君,你只是‘看似’将他治好,实则痼疾藏在皮肉之下,不挖出来迟早是隐患。”陶眠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那小神医,如何把这病根挖出来呢?”“我只能说可挖,但挖出来,你徒弟会死。”“……”简直是说了句废话。陈板蓝让他把帘子放下,免得谷间的寒气侵染了病人的病体。“他没有几年可活了,你准备准备后事吧。”帘子落下,陈板蓝的声音显得发闷。陶眠仍是带着笑意,似是不愿让气氛变得生硬。“别啊小神医,你是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神医了,你没有办法,谁有办法?”“我能做的,就是让他在这几年内,活得舒坦些,这是极限了。”说到这里,陈板蓝还提醒陶眠,他总有一种……后者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感觉。“陶仙君,真实情况如何,你该是比我更清楚才对。”陶眠的确心里清楚,其实他刚从黄泉回来,白掌柜就与他说了。“大掌柜,虽说此番黄泉一行,将元公子的魂魄带回生界。但这毕竟是我们从彼岸抢回的……他的阳寿,最多不超过十年。”十年,这就是元鹤今后的全部人生。陈板蓝见惯生死,就算不像作为葬门传人的白仁寿看得那么分明,或多或少会有点预感和直觉。他早看出元鹤活不久了。
陶眠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几乎挂不住,他的眼皮下抹,盯着叶片上的一只红底黑点的瓢虫。片刻,他又重新抬起眼帘,凝视着等待他回答的陈板蓝。“那就做到极限吧,有劳小神医。”陈板蓝没有异议,陶眠说什么是什么。“那好,病人要留在谷中一段时间。先说好,这段治病的时间必然是劳累且辛苦的。除非中途治死了,否则我不会中断。”陈板蓝说话直接且果断,他这种说话风格也是从祖师那一辈传下来的。幸亏他们几代师徒只喜欢在这谷中侍弄花花草草,不然单凭这张嘴,足够他们每天挨三顿打的。若是陈板蓝面前换个人,都不能容他这么讲话。但陶眠可以。因为他说话更难听。“没关系小神医,徒弟要是治死了我就把他埋这里,我隔三岔五来看看。”“……”这不是明晃晃的威胁么?陶眠要是隔三岔五来这里……那药仙谷还能安然无恙?最后是陈神医叹了口气。“我会尽力,仙君不必如此。”在药仙谷治病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元鹤作为最关键的病人,反而是这次讨价还价中,最事不关己的一个。他默默地听着陶眠和陈神医对他的安排,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他像一片随波逐流的枯叶,水流把他推到哪里,他就顺流行至何处。倒也不能说他患病之后自暴自弃,元鹤心里想得明白,他只是暂时处于这种无法自控的浮沉状态。他想,他慢慢会考虑清楚,自己未来要走怎样的路。至于现在……他的手掌向前伸,右手在前,左手在后,将自己艰难地挪动到马车侧面的座位。腿上柔软的毯子委地滑落,元鹤下意识地想要将它捞起来,结果一只手不小心从座位的边缘滑下,身体重心偏移,眼看着就要撞在车厢的厢底。元鹤闭上眼睛,面容苍白难堪。这时一股无形的灵力顺着轿帘的缝隙钻进来,将他轻轻托起,把人又扶回位置。这股灵力钻进马车内时,无声无息,甚至连轿帘掀起来的弧度都没发生变化。仿佛是平地而起的轻风,在不引起任何人的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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