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纵火一事隔几天才传到人们耳中,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荒废土地上被烧掉一座旋转木马,所以连同学们都没有什么兴致去谈论。
这让我感到有点寂寞。生活没什么变化,每天只是按部就班地上学。有时能跟小鸦在qq上聊几句天,知道她吃不惯那边的饭,但在努力克服。而我这边如一潭死水,甚至连画画都要偷偷摸摸。
每天最期待的是黄昏,因为只有到了黄昏,我才能够去画室待一两个小时。我将全身心都投入到画画中,常常因能力不足而丧气,但懊恼之余还是要继续画。我渐渐意识到,自己已脱离了当初的目的。现在我不只是为了哥哥才画画,更是为了画画这件事本身。
发现我常常不去吃饭,秦帆偶尔会给我带面包,也劝我去食堂好好吃上一顿。但那些时刻,我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能看见眼前的素描纸。
本以为这样画下去就好。不会有任何外力来阻碍我,我只要坚定地画下去就好。但某夜我登上微博,收到一位粉丝的私信,告诉我,我被某个大画师抄袭了。按照她给的id,我搜到大画师k的微博页面,越往下划,血液越是冻结,耳根发热。
毫无疑问,我是被她抄袭了。从构图到色调,她都很聪明地“借鉴”过去。她将哥哥偷过去,起了别的名字,彻头彻尾地删掉我,令他与另一位陌生的男角色谈恋爱,而小鸦与秦帆做起他们的爱情背景板。
她何止是抄袭我的画,她是在偷我整段人生……当夜我反锁上门,在门缝边塞上棉被,不让光源外泄。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所以没对哥哥说。我辛辛苦苦做出对比的长图,对她进行义愤填膺的声讨。直到天色见亮,我才顶着黑眼圈去上课。
那一天过得无比煎熬。我期待下课铃打响,回家就能见到她道歉的长文。所以下课后我直往家里奔,连崴了脚都顾不上,一瘸一拐地迈进房门。
……她竟然不觉得自己是抄袭,反而发动自己的粉丝对我网暴。一条条毫无理由的咒骂消息弹出来,黑色的、粘稠的恶意从屏幕往下滴,我呆坐在电脑前,忘记自己坐了多久。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做,站在我的赝品中沾沾自得,甚至于要毁掉我的人生?
哥哥感应到我的波动,来到我身边。我沉默着,他站在莹莹蓝光中,将那些消息一条条看过去。暗夜寂静无声,只有鼠标在滚动。他恨不得钻进电脑,沿着网线将k扼死在她甜美的梦中,再登录上她的帐号,对所有人坦陈自己的罪行。他原话如此。
他气到极致,不怒反笑,显出鬼的偏执。那偏执也是极美的,不似我有人的肉身,所以这么臃肿跟狼狈。我如果要画,会将这一刻画在泛黄宣纸上,只需极淡水墨便可勾出他的眉眼。似笑似悲,是垂怜于对他而言唯一的世人,他妹妹。
但我阻止了他,他很震惊。我知道我的双眼已经遍布血丝,因为我只是微微眨了一下眼,就能感到眼球传来一阵突突的灼痛。
我费力抬起肿胀的眼皮,望着他:“你说过,人和鬼的事情应该分开。”
他的手许久停在我脸侧:“可是我看不了你受委屈,一丁点都不行。”
可是这个世界原本复杂,哥哥。
“哥,我很累,明天再说吧。”我搂住他的腰,脸往衣服里蹭。
他不再与我争执,只是陪我躺回那张小床。一个多么狭窄、安全的地方,铁笼子一样。他的手冰冰凉,覆在我干涸的眼球上,仿佛拥有魔力。我不再愤怒,径直坠入有他伴随的清凉梦乡。在那里青草凝结露珠,大地广阔,人们不因嫉恨而伤害彼此。但我们从未生活在那乌托邦。
36、
我没有放弃回击。我私信许多认识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希望他们能替我发声。确实有一些人站我这边,但更多人是作壁上观,静待事情的变化,其中不乏曾与我频频互动的id。
没想到最后,是靠一位业内分量较重的大佬结束了这场网暴。他与我互不相识,也并不钟意我的画。他站出来只是因为他看不下去。
“不希望有天赋的孩子被埋没,更不愿意真心热爱的人就此寒心。创作理应是一件好事,所以请抄袭者认清自己的丑恶,早日道歉。”
我至今仍记得他的这条微博。网暴的风向就此逆转。k不情不愿,但总算道歉,并且清空了自己的微博。
谈不上松一口气。我在日日夜夜的辗转反侧中,逐渐明白一个道理,网络不可当真。我深感疲惫,无谓的猜忌已经耗费我太多心力。我不愿再发布自己的画,那就像剖开自己给所有陌生人看。
我先是试探这个世界,然后又彻底缩回龟壳。龟壳里有稳定的一切,所有我需要的事物。那就是哥哥。就连鬼魂也会被偷走的世界,我逐渐认清它的可憎面目。
37、
忘记是哪天,也许是周日下午,天气雨。反正日记里这么写的。
我在空无一人的画室里,与石膏像对坐,企图搞清某个明暗面的交界。雨天的天光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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