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段需和起晚了,他强撑着坐起身,睡眠不足让他的头昏昏沉沉,眼睛也又肿又痛。他撑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夜里本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做噩梦更是害得他混淆虚实,走出院门看见谈择立于树下,恍惚间却觉得是弟弟来见他了,相顾无言,段需和无声大哭,连面前谈择的面容都模糊了,更让他觉得是段然。刚要拉住他,谈择一个错身躲过他的手,干净利落地回屋,甚至关上了门。
段需和现在很庆幸他就这么走了,不然自己梦游一样,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
天一亮,现实就变成了一面光滑的镜子,把每粒灰尘都照出来,再丰沛的情绪也顿时干瘪,段需和只想洗把脸清醒一下。
他走到后院,拿出他平时用的那个脸盆,倒了点水进去,没有毛巾他只能用手洗,洗完脸又仔仔细细洗手。
忽然前院传来椅子摩擦的声音,段需和赶紧擦了手出去看。
原来是爷爷,他似乎想把椅子搬出去。老人的腿脚不太方便,平时姑且能够自己走路,但要是迈台阶或者搬东西,就很吃力了。
段需和帮他搬到了院子里,还把平时摇着的扇子也贴心带上了。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太阳,还只是淡黄色的一个圆圈,就给自己也搬了一个凳子,和爷爷一人一边坐着。
老人一直笑眯眯看着他,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又变回孩子了,段需和不知道怎么跟他玩,想来想去他拿出手机给爷爷拍照,挑了几个温馨的滤镜,拍完他给爷爷展示。
只是爷爷已经不懂照片里的人是自己,他只是看段需和笑,他也笑。
玩了一会儿,老人慢悠悠地说:“你要是有事就走吧,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虽然这么说,他灰蒙蒙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段需和。
段需和蹲下身,用老人同样慢悠悠地语气说:“我就在这里陪您,有事叫我就行。”
老人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变了一个脸色:“你是谁?”
他站起来叫人:“湖仔!老——”
虽然他情绪激动,口齿却变得很不清楚,段需和听不懂他后面在说什么,他吓得赶紧拨打急救电话,但是接线员说她们过来要两个小时,可能错过关键时间,让他先自行送医。
段需和慌了手脚,甚至不敢上前去控制情绪激动的老人,他颤抖着手在通讯录里疯狂翻找,想叫人来帮忙,老人半身趴在柜子上,推倒了一片杂物,似乎在找什么,段需和怕他万一找出一把刀来砍伤到自己,赶紧在边上把尖锐的东西都先抢走。
过了一会儿老人终于安静下来,他两手空空站在原地,他看着段需和,又好像看着他身后很远的地方。
“对不起,我这身病……”
似乎是在说这几个字,听得不甚清楚。
话没说完,他就倒下了。
人由太多东西组成,脏器、坚硬的骨骼、还有层层包裹的皮肉,段需和不明白,倒下的时候怎么这样轻飘飘地,碰到地上,只发出轻轻一声“咚”。
像一颗棋子被推倒那样。卧在棋盘上的时候,它也不知道这就代表输了。
帮着医生把老人推进去,段需和又马不停蹄去缴费,怕到时候有什么手续接不上。
具体的费用还要看初步诊断的结果,段需和拿着那几张浸着消毒水的白纸,茫然地站在病房外。上一秒他好像还在慢悠悠地洗脸,怎么突然就站在这生死攸关的门口了。
他想得太出神,连身后什么时候有人都没发现,谈择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突然在背后叫他:“段需和。”
他是地分开。
谈择认为只有第一句话是有效信息,后面不必再听。
段文方坐下来,在他昂贵的、独一无二的檀木椅上,冷冷地说:“冲动的时候把事做绝,到头来后悔都来不及。我奉劝你,安安稳稳地待在你原本该待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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