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屹洵眸如沉水,眉心拧成团,突出的眉弓在此刻显得极具攻击性。他直视电脑屏幕,按压骨节活动双手腕骨,疲惫地呼出长气,摘下头戴式耳机,将刚完工的第二首歌的曲谱导出pdf。
偏过头一看,孟祈安靠在椅背上睡得香甜,簌簌长睫覆在下眼睑,笼下一片阴影,睡颜像婴儿般纯净。他紧紧搂着怀里的平板,屏幕还亮着刺眼的白光。
关机,关灯。
宁屹洵俯身凑近,在黑暗中观察他睡颜。片刻后,他一手穿过他膝弯,一手绕过他腰背,扶上肩头,将人揽入怀中。
睡梦中察觉自己落入温暖的怀抱,孟祈安下意识松开抱紧平板的手,去环那人的脖颈。手中被当成宝贝捂了半天的平板“咣啷”一声落地,孟祈安闻声惊厥,身体弓起,醒了过来。
“没事,我来捡。”宁屹洵拢起手腕,用掌心揉了揉他肩头,以示安抚。
孟祈安却神色慌张地挣脱他怀抱,把地板上的平板一捞,迅速息屏,反扣压在自己小腹上,身体绷得笔直。
“看什么呢?这么紧张?”宁屹洵察觉奇怪,挑了挑眉,手掌覆在孟祈安手背上,勾住他的指节一点点掰开他捏紧平板的手。
“没,文献而已。我哪有紧张……”孟祈安开始懊悔,不应该在深夜用他的平板看治疗狂躁症的相关文献。
宁屹洵轻笑一声:“我都说过你演技很差了。”他抽回平板,输入密码032710解锁屏幕,决心一探究竟。
这串密码最开始是他们刚同居时设的无线网密码,3月27是宁屹洵的生日,7月10是孟祈安的生日。后来他们把手机、电脑和平板锁屏、支付密码等都换成了相同的,统一后便于记忆。分开后,这串简单的数字在大脑内形成程序性记忆,它是冰冷的数字,也是承载二人过往的载体。
习惯是火烙在皮肤上的隐形烙印,主动修改反而像刻意强调自己忘不掉,还不如放在那不动,让它自由风干。
所以谁都没有主动改掉。他们的想法总是如此同频。
黑暗与沉寂吞没整间录音室,平板上映射的白色荧光是唯一能够提供视觉方向的来源。
孟祈安大脑飞速运转,在十秒内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借口:“我最近接了个剧本,需要了解——”狂躁症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宁屹洵打断了。
他平静开口:“赵影钦告诉你的?”
那天赵影钦来找宁屹洵,是为了当面感谢他的。当初他想和叶黔游合伙投的影视项目,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十分有前景,但宁屹洵总劝他别和叶黔游合伙。他当时只看到眼前利益,没听。宁屹洵便无奈退步,说就算想投也别占大头,他应了。也多亏他那时听了劝,现在才没血本无归。无端卷入叶家兄妹家庭纷争,惨当炮灰。
他那天来工作室,没见到宁屹洵,后来又给他拨了个电话说了这件事,还提了一嘴他中午请孟祈安吃了顿火锅,已经正式和他道歉了。
“不是。”孟祈安立刻否定,他走上前,把平板从宁屹洵手里抽走,息屏,反扣在右手边的桌面上。
屋内再次陷入冗长黑暗中。
他叹气,抬手抱住近在咫尺的人,把脸埋在他颈窝吸气,嗅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雪松香,才扬脸柔声哄道:“太晚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宁屹洵双手垂在身侧,五指回拢,却难掩微颤的双手。手部发颤是狂躁症躯体化症状的其中一种。
他深吸了口气,问:“真的不是?”
没有光。孟祈安看不清他,只好伸出一只手沿着他左臂去寻他刻意往后藏的手,穿过指间与他十指紧扣,不让他挣开。
“你在害怕。为什么……宁屹洵。”孟祈安心脏刺痛,难过哽声:“真的不是。是在西岭时你住院去检查那天,我在你衣服口袋里发现了那瓶药。”
原来他早就知道。宁屹洵倒吸了口冷气。
所以他要走了吗。
快要说再见了。
痛苦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把宁屹洵紧紧困住。那张找不到破口的大网不停收缩,网口将他的躯体切割,分解。
宁屹洵闭着眼沉默,心头泛着酸水。
怕他再次离开自己。
现在他知道了,不用怕了。他突然想起从前。
宁屹洵事业心强,和孟祈安在一起后,他把重心主力都移到了事业上。那段时间他在望京、海城和余杭三地来回跑棚,休息时才辗转返回南都。他太忙了,和孟祈安一个月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但孟祈安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他能理解他,体谅他。会在他休息日回家前做一桌子他爱吃的饭菜等他回家吃饭,会在他项目不顺,夜晚失眠时给他念《小王子》哄他睡觉,会早起送他飞最早班的飞机,只为了再多看他几眼。
孟祈安太会藏了。他会把自己的悲伤难过藏起来,把失落的情绪和缺乏安全感的心藏起来,把自己面临的困境藏起来。他忘了孟祈安从出生起就活得比他累,活得比他辛苦,他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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