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川村村口的这条河道是山上锦衣卫近年新帮着挖开的,下游水深及腰,因此能让小子们跑去洗澡游泳,上游的水深比不得二郎当初出事的那个池塘。因此,二郎这回扑进水里,旁人看着惊险,梁玉琢却知道出不了多大事,最多不过是被河底的石头磕着碰着。哪里知道,这会儿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下河救人。闹了个乌龙的男子有些狼狈,恰好俞二郎从旁经过,得知此事,便拍着胸脯带男子回家换身衣服。等到梁玉琢上门致谢的时候,男子方才道明了自己的身份。男子姓闻,单名一个夷,字倡白,是位秀才。“你是来学堂当先生的?”闻夷注意到梁玉琢投过来的目光,又打量了一眼方才被他从河里捞出来,此刻正紧紧抱着自家阿姐腰身不放的二郎,尴尬地咳嗽两声。“是。在下是来此当教书先生的。”梁玉琢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子。兴许是因为湿了一身衣裳的关系,眼下的闻夷穿的是俞二郎的衣裳。因着体格上的差异,这身清灰衣衫直把他穿得格外单薄,脸色看起来也并不是太好,似乎大风吹上两把,就能跟着上天。只是,瘦弱归瘦弱了一些,却是实打实的书生模样。想起给贾楼送小豆时,偶尔能撞见的几个书生,各个看着身体单薄,偏又喜欢狎妓,沾染一身脂粉味。只不过,村里的学堂并未听说原先的先生要走了。梁玉琢自然将心中疑问抛向闻夷,男子微怔,只当她是不信,又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了聘书。原以为村里认字的人不多,闻夷一脸愧意地打算收回,却不想梁玉琢一把拿过,一字不漏地看了下来。聘书上所言,村里的学堂竟是被县里收走,不再归薛家所有,连带着束脩也比过去少了一半。而原先在学堂内教书的先生,不知为何被解聘了,是以才聘来闻夷。学堂的事里正显然也是适才得知,匆忙到俞家将闻夷请走,末了还嘱托徐婶帮着去家里和高氏一道,为先生做一桌接风宴。徐婶去了,又在宴上做了几道梁玉琢私下教她的新菜式,直吃的新先生眼睛都亮了。这些自然都是后话。眼下,闻夷跟着薛良走后,梁玉琢便将学堂的事同鸦青说了说,鸦青回头就找到老三。而老三,囫囵吞下鸦青送来的热菜,抹了抹嘴,乐道:“这事,自然是指挥使的主意,总不能真叫未来小舅子读不起书,当个目不识丁的农户吧。”老三的话给赴京的钟赣卖了个好。梁玉琢想起那日的亲吻,自然又是沉默了一夜。到第二日天明,她早早起床,同鸦青一道给二郎穿了一身干净的新衣,带上银钱,亲自把人送到学堂。当初那位先生在时,因了薛家的关系,并不打算收二郎。即便后来梁秦氏提出一年二三两银子,同城里的教书先生一般无二的束脩,先生也未曾松口收二郎入学堂。二郎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不懂事,知道阿娘几次三番为了上学的事求人,却遭人拒绝,当下就曾摔过东西表示不肯再去。梁玉琢那时怕耽误了二郎,还借着进城买卖的功夫,询问过城里学堂的事。她如今收入稳定了,自然想的更多的是怎么让二郎能够读书识字,哪怕不去考科举,也好过当目不识丁的泥腿子。闻夷的出现,让梁玉琢想了一夜学堂的事情。此刻把二郎送到学堂门口,梁玉琢这颗心也在噗通噗通跳的飞快。她低头,看着站在身边,小小年纪却绷着脸的二郎,没来由心头一软,抬手摸了摸他后脑勺,拉着人进了学堂。闻夷刚刚收拾好前任先生留下的东西,正等着给孩子们上课,瞧见梁家姐弟过来,忙放下书迎上前。得知梁玉琢的来意,闻夷有些吃惊,低头问了二郎几个问题。譬如是否识字。譬如在家中可读过书等。二郎仰头回答,倒是没了平日里的调皮,一本正经,唯独牵着梁玉琢的那只手因为微微发紧,暴露了紧张的心情。梁玉琢往常忙完回家,入夜前会把二郎抱到自己房里,点上烛灯教他认字。阿爹留下的书里,有几本是当年教女儿用的,上头涂鸦般留着几个哭笑不得的小鸡小鸭,分明是幼时的梁玉琢添上去的。她就拿着这几本书,趁二郎还没上学的功夫,教他认了些字。
也好在梁玉琢私下里的教导,倒意外的没让二郎同学堂里其他同龄的孩子差了太多。闻夷不似从前那位先生,和薛家没什么关系,自然按着正正经经收学生的规矩,收下了二郎。此后,二郎便也算是要上学的人了。为此,梁秦氏很是高兴了几天,哪怕平日里梁玉琢再怎么清冷,她也兀自贴近,想着暖一暖闺女的心。二郎似乎也因此胃口大开,每日能吃下好大一碗饭。因了这段日子家里的生活宽裕了,梁玉琢狠买了一些食材,白米饭吃得喷香,短短几天就叫二郎又胖了一圈。自进了学堂之后,二郎每日起早就乖巧地爬了起来,擦过脸后就提着梁玉琢从城里买回来的小书匣,一路奔进学堂。大抵是因从小耳濡目染,知道未曾谋面便阴阳相隔的生父是秀才出身,二郎也尤其喜好读书识字。每日都是头一个进的学堂,小小年纪便学了他阿姐几分像,拿着柴门后的扫帚就开始洒扫。先前先生在时,学堂里的清扫都是由先生身边的书童小厮做的。等到归县里管了,自是安排了仆役。二郎抢了几次仆役洒扫的活后,闻夷便让人在边上顾着一些,却也并没有阻拦,只在私下里时常给二郎指点。这一晃眼,日子就到了四月底。再过不久,可不就是该过端午了。梁玉琢如今赚钱的门路越发多了起来。梁秦氏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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