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般尖酸刻薄言语说话的人,乃是平和县十里八乡有名的媒人邱婆子。邱婆子早年是做人牙子的,经常买来一些穷苦人家的小孩,□□好了不是卖给大户人家当下人,就是拣姿色好的送到青楼。自从家里的老头死了,邱婆子也不做人牙子了,守着儿子儿媳改行当了媒婆。因着一张利索的嘴皮子,倒也帮着不少人成过事。只这一回,却是陪着从盛京来的媒婆上门给梁家说亲来了。“你得知道,你家姑娘如今可没什么好名声了!”邱婆子拍拍桌子,一脸痛心,“你家姑娘这脸长得可是真的好,要不然人开国侯府的大公子怎么能瞧上呢。可姑娘家没了名声,哪里还嫁得了好人家。”梁秦氏垂着头,藏在袖口里的双手紧紧握拳。打在屋顶上的雨水,啪啪作响,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薛府上门来闹事的时候。“是嘞!名声多重要啊,你家姑娘今年也不小了,又没了好名声,难不成就这么放着继续耽搁下去?哎呀,当不了正头娘子,给富贵人家当妾也是好的嘛!”梁秦氏到这会儿,终于咬牙开口:“我家姑娘……不做妾。”邱婆子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哎哟,什么不做妾,就是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胡说八道的。叫老婆子说,你家姑娘当初跟薛家说不做妾,那还不是因为薛家就是个小门小户!”梁秦氏受不住这阴阳怪气的话,给自己灌了两杯茶。拿杯子的手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一不留神,本就豁口的茶盏直接掉到了地上,“哗啦”碎了。听见响动,二郎从门外冲了进来:“阿娘!”身后跟着瘦瘦弱弱的闻夷,就站在门口,似乎并不打算插手学生家里的私事,可也担心孤儿寡母受人欺负。瞧见冲进门来像头小老虎似的瞪着自己的小郎君,从进门开始一直倨傲没有说话的媒人像是终于抬了抬眼皮,凉凉地打量了眼跟前的女子二人,哼了一声。“哟。”邱婆子这会儿却显得有些局促。大抵都是敬重读书人的,邱婆子瞧见站在门口的闻夷,咳嗽两声,“这不是学堂的闻先生吗?”算是打过了招呼,邱婆子回头瞅着母子二人,“二郎呀,让你阿姐去有钱人家里好不好,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多好啊。”邱婆子只当二郎年纪小,不懂什么叫妾。却不想直接被这头小老虎给吼了回去。“不好!我阿姐才不妾!”二郎如今越发懂事了,经过上回薛家闹事,越发懂得妾到底是什么东西。村里原先也是有人纳妾的,但很少。毕竟靠天地吃饭的人家,哪有那么多的闲钱再养一个女人,不过是家里的婆娘不能生,偏偏感情又好,就租个女人当一年的妾,等生下儿子再把女人还了。也有特地纳一个的,却样样比不上正头的妻子,穿衣吃饭都讲究着规矩,麻烦得很。二郎同梁玉琢的感情好,自然不肯让阿姐去别人家吃苦受罪。听见邱婆子的话,更是气得不行。邱婆子“诶?”了一声。梁秦氏拉住儿子:“我家姑娘不做妾,就是名声彻底毁了,大不了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决不当人家的妾。”邱婆子脸上现出难色,边上从盛京来的媒人这会儿脸上也浮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啪地拿回了摆在桌上的银两:“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名门闺秀不成?开国侯府这么高的门第,寻常时候哪是你们这种乡下小民可以高攀的上的,就是做妾,开国侯府里的姨娘可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这口吻满满都是高高在上,梁秦氏听得眼眶发红。那媒人抬起下巴,哼了两声:“这年头,真以为拿着大公子的宠爱,便能麻雀变凤凰了不成。也不叫人看看,这破屋子里能走出怎样的姑娘来……”“那你不妨擦亮眼睛看看,我是怎样的姑娘。”突然闯入的声音,打断了媒人的说话。邱婆子最先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却见闻夷仍挡在门口,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侧过身,露出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少女。邱婆子到的时候,家里只有梁秦氏一人。因雨下的突然,鸦青记挂着没带伞的梁玉琢,拎了伞就往县城走,因而与坐着马车而来的邱婆子擦肩而过。等到接到人,主仆二人回了家,才发觉,家里竟然又出了这般事。梁玉琢朝闻夷微微颔首,侧头低声让鸦青送先生回去,方才迈步进了屋子。而这般模样落到旁人眼里,只觉得梁家这个姑娘,竟难得是个有规矩的,且着一张脸当真生得很好。虽是个农家出身,肤色也并不白皙,可看着朝气十足,一双明眸瞧着不像那些名门闺秀含蓄端方,别有一番滋味。恍然间,倒也能理解,大公子那样的人物怎么就会看上她了。只是,还不等人把她打量仔细,梁玉琢却眼睛一横,看向了和邱婆子坐在一道的另一媒人。邱婆子这些年挣了不少钱,可耐不住家里有个花钱的儿子和好吃懒做的儿媳妇,倒没能给自己攒下多少。平日里出门给人说亲,穿来穿去不过那几套体面的,她这一回却穿了身簇新的衣裳,就连手腕上都戴起了指头这么粗的金镯子。只是这一身,却比不过她边上的那婆子。方才听口吻,像是从盛京来的,单这一身装扮便看得出的确出自大城市。只是打的名号,却是开国侯府的。想起钟赣曾一语带过的开国侯府的那些事,再看看眼前倨傲的婆子,梁玉琢忽然就笑了。
“姑娘,你笑什么?”邱婆子有些不解。梁玉琢并未回答邱婆子的询问,只定定地看着边上的媒人,说道:“烦请这位大娘回去同侯夫人道一声,梁家虽是小门小户,可头顶着青天,做的都是敞亮事。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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